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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褚家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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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如牛毛,春时润如酥。

    昌都城一如往常热闹,街道人来人往,褚疏一身麻衣短褐,头戴笠帽,牵着白马停在中正酒家门口。小二熟络地上前引她进去,她拒绝了,“将苏二的酒拿两坛给我便走了。”

    “有人在楼上等着您呢。”小二如是道。

    褚疏有些疑惑,抚了抚白马鬃毛,附在马耳旁喃喃了几句,待白马达达走了后随小二进了里头。

    一上楼,褚疏便看到坐在靠窗的位置的绛缘素锦袍的男子正凝笑望着她。

    “兄长,”褚疏粲然,快步走到那位置,接过褚兄递过来的茶坐下,“兄长何时来的。”

    “来好些天了,”褚兄伸手替她摘了笠帽,“明个就初四了,你若再不回来我们便走了。”

    “我这不有事离开了些日子嘛。”褚疏咧嘴一笑,“阿爹阿娘也来了?”

    “都来了。”褚兄刮了下她的鼻子,“我还不知道你,你定是又在哪贪着逗留了。”

    褚疏顺势吸了吸鼻子,嘻嘻笑着啜了口茶,问道,“阿爹阿娘在何处?”

    “娘在你那竹子里耍得厌了,同爹一道去虞城找老友了。”褚兄顿了顿,“今日也该回来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说罢,褚疏便和她兄长出了酒家,赶巧撞到正准备进酒家的玄衣男子,正是戎公家那三儿子,褚疏瞪了他一眼。褚疏戴着斗笠那人不曾看清,道了声抱歉。待到两人擦肩而过了,褚兄问褚疏,“怎的,认识?”

    “小人。”褚疏咬着牙回道,褚兄听罢捏了下她的脸,轻身上马望着褚疏吹了几声马哨。片刻,她那白马达达来了,两人便骑着马一同往竹海去了。

    倒是那三爷在褚疏斥他小人时打了个喷嚏,回头望了酒家门前那麻衣身影一眼,一旁着黯色锦袍的男子问其怎的了,他幽幽道,“无事,只是刚刚那人好似认识。”

    褚疏与褚兄到竹苑时,天色已晚,褚父褚母正立在门口等着他俩。

    褚疏不用拴马,褚父褚母欢喜地迎上她,褚兄则牵着马跟在后头,望着三人,眼里柔软得能化出水来。

    “阿爹阿娘可见着那老友了?”褚疏一边给褚父褚母斟茶,一边招呼褚兄赶紧过来。

    “见着了。”褚母心情极好,笑成了一朵花,褚父也是极高兴地道,“多年未去周庄,你不知道你阿娘那新鲜劲儿。”

    “周家那丫头可越发讨喜了,”说到这,褚母特意朝着正准备加炭煮茶的褚兄道,“正好比阿疏大一岁。”

    褚疏偷笑,她今年是十四,那周家的姑娘便是及笄之年,褚母这是暗示褚兄,欲叫他与那林家女儿结连理。

    褚父在一旁默默品着茶,只夸褚疏的这茶好。

    见褚兄没反应,褚母又添了句:“你这是什么反应,及笄礼你爹不也领你一同去了,人家姑娘听说阿疏和你在这儿,还要一同前来,你们几个小时候不是常一同……”

    “娘!”褚兄赶紧打断褚母的话,褚父动作也是一滞,褚母这才意识到什么,赶忙去看褚疏。

    褚疏双眸含笑,还调侃褚兄,“阿娘别如此直接,兄长怕羞的。”

    褚母灿然,褚兄便继续加着炭,鼻子还发出哼声,倒是褚父呷了口茶,“不急。”

    褚母听罢瞪了褚父一眼,褚父也不多话,褚兄赶紧附和道,“敬遵父命。”

    “别人家这年纪的孩儿,阿娘都在府里带孙儿了,”褚母扁着嘴便念叨起来,“也怪我自个,早年间太过得闲,如今如此……”说到此处,褚母还停下来叹了口气。

    “朗疏说的有理,”褚父立马放下茶杯,一把拉住褚母的手,柔声道,“我们启程前便再去趟周兄那儿,同他夫妇讲讲此事。”

    褚兄汗颜,朝褚疏使着眼色,她只当没看到。反正这些年她是知道了,自家父母这夫妻感情极好,便单说她和褚兄的名字,就是取褚母的字而来;而且褚父只有褚母这一妻室,身边再无别的女人,在这妻妾成群的年代,褚父简直是污浊中的一汪清泉,当然也是缘着褚父于双亲亡故后自立门户,不然就是敌得过俗世闲语也抵不过家族之命的;加之早年间褚母身体又是很是不好,如今褚父待褚母更是捧在手中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婚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种家庭背景里,褚兄是认栽的。

    翌日,褚疏被争吵声吵醒。她披着外裳往外走,便见着褚父褚母在侧室廊前两人吹鼻子瞪眼的,这在家中虽也是常事,但褚疏还是穿好衣裳过去问,“阿爹阿娘这是怎么了。”

    “你娘!”这时候,向来是褚父先回答她,因为总是褚母耍什么性子,只听得他道,“非要去下厨。”

    “我女儿生辰,怎的就不能下厨了!”褚母一手叉着细腰,一手抵着褚父的左肩,“你是不是嫌我厨艺不精!”

    “胡闹!”褚父抓住褚母的手,“你要是被那油烟熏着呛着,引了咳疾可怎么办……”

    “我哪有这么柔弱,”褚母语气软了下来,“阿疏生辰,我做母亲的,连这点小事也不能为她做嘛。”

    褚父轻叹了口气,将褚母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还是叫融朗去罢。”

    “你便总是让融朗下厨,他一大男人待在厨房不好。”褚母极其不愿。

    早年间她病得厉害,油米不进,褚父褚兄为此费尽心思,后来褚兄发觉心病何来,专程学得厨艺,每日变着法子为褚母下厨,才使得褚母进食。而后久而久之,褚母油米不进的毛病好了,褚兄也习惯了,无事时还是愿意下厨,可这男子下厨,总归是不合规矩的,因此褚母总是反对。

    “有何不好的,”褚父望着往这边来的褚兄,轻声道,“这是他的孝道。”

    褚兄不明所以地看着褚父褚母,用肩撞了撞正乐在其中的褚疏,低声问,“怎的了?”

    “阿娘有感兄长的孝心,”褚疏笑道,“想今日替你下厨。”

    褚兄一愣,先不说褚母厨艺如何,单说先前病了几年,如今将好些,让她下厨,褚父会剥了他的皮,于是赶忙道,“娘你可千万别,”褚父褚母闻声望着褚兄,他想了好久,才说,“阿疏会吃不惯的。”说罢便拽了拽褚疏,朝她使了个眼色。

    褚疏还没接过话,褚母便指责褚兄净拿褚疏做借口。

    褚疏笑着朝褚兄摊了摊手,褚兄无奈只好笑着,“阿娘还是别辛苦了,”修长的食指在褚疏跟前来回划了两道,“不如拾掇下阿疏罢,怎么的也是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褚疏听罢狠狠掐了褚兄一把,褚兄虽吃痛但也默默受着,而褚母的目光却真真转到了褚疏身上。

    褚疏本便是被褚父褚母的话语声吵醒的,此刻也只是将麻衣外裳随意系着,早两年褚母还在病榻上时便喜欢逮着她这不爱打扮的脾性念叨,褚疏总是敷衍点头称好却毫无要改这毛病的迹象,看久了褚母觉着习惯了,也喜欢上了她这随性的风雅。此刻褚兄拿婚事这么一提,褚母便蹙起了柳叶眉,自家人倒是无妨,可她的阿疏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啊。这么一想,褚母便一把拉过褚疏,一边斥她一边拉着她往卧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