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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打算回去接她的班,顺便告诉她关店的事。看她突然出现在我们学校,心里不免觉得奇怪,便停住了脚步朝球场方向看去。
只见本来正在练习投篮的肖川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捡起地上的书包和衣物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肖川的胳膊却被肖川一把甩开,两个人好像在激烈的争吵着什么。在一段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对视之后,男人抬手指着另一个方向,肖川表情淡然的转身离开。
岚姐上前挎住男人的胳膊,好像在轻声细语的安慰什么,动作亲昵的好像和吴左在一起时。
这女人从我上小学时就和吴左在一起,一直到我现在初三,中间少说也有个八九年,那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算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正嘀咕着,肖川却朝我越走越近,我来不及躲闪,迎面和他撞上。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肖川抬头看了我一眼,阴沉着脸直接从我身边走过。
我也不好在原地杵着,掉头朝旅店方向走去。却不料这一道肖川都与我同路,始终不远不近的走在我前面。
走到七情六爱门口的时候我发现旅店的门已经落了锁,肖川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站定回头,我惊了一下连忙收起看向七情六爱的目光,生怕他知道我和这家旅店之间的关系。
“你跟着我干嘛?”
我一时之间有点窘迫,连忙摆摆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面,意思是我家也在那个方向。
也不知道肖川懂了没,反正是没再继续追问。
我一路踩着他被夕阳拉的老长的影子,没敢并肩也不敢逾越。他偶尔会回头看看我还在不在,偶尔会故意加快脚步看我有没有跟上,我看着他自己玩的热火朝天,有些忍俊不禁。
就这么走了一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岔路。肖川直接顺着大路走向了左边地势较高的别墅区,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在路灯的转弯处右转,走向了吴左住的那片老楼。
转弯之后我竟然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喜悦,心里想着,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我不见了,会是什么表情?
我顺着岔路往下走,目光所及之处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越来越少。楼与楼之间的密集程度已经到了黑云压城的地步,我绕过地上一楼住户泼出来的脏水,朝最里面走去。
这是一片待拆迁的老楼区,听说过一阵子旁边别墅区的开放商就会把这里规划成活动广场。楼下成群坐着的妇女大妈,晚饭后谈起的都是该怎样能多要到一些拆迁款。
刚走到楼门口,就有人使着眼色对我说“十五你家来了个女人。”
女人?难不成是那个高个子女人?
老楼的楼梯普遍不高,楼道里满满的都被贴上了各种开锁卖楼的小广告。我径直推开房门,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梅姑这十来年老了许多,但是模样未改。头发随意松散的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如既往的颜色严肃。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夹了一根烟,斜斜的靠在沙发上,举手投足间仍然让人觉得风韵犹存。
见我进门,目光难得的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嗤笑“还真是越长越像。”
我记不清上次见到梅姑是什么时候了,或许说我从来都不想记得她,再或许说,我不想记得任何人,她算一个,吴左也算一个。
她似乎并不打算和我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童年留下的阴影,让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就在这时,打破僵局的手机短信响了。
“我出远门,让你姑姑照顾你饮食起居——发件人,吴左。”
我看着短信,不由得有些纳闷。小时候梅姑是怎么对我的吴左不是不知道,让她来照顾我,倒不如直接把我丢到荒郊野岭去喂狗,这样最起码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再者说,吴左这么多年也没少出去过,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在家,这次怎么就偏偏要梅姑也搬过来住?
不管怎么说,这是吴左的家,我毫无权利欢迎亦或是不欢迎谁的到来。我正想着,梅姑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吓得我不自觉得后退。
我骨子里带着对她的恐惧,这些都完全来自于儿时在乡下的那几年。她看着我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得发笑“你怕我?”
我没说话,抱着书包转身回了房间。
我书桌前的窗子正对着肖川家里那片的别墅区,星星点点的灯光,想必也有一盏是从他房间里照出来的吧。他在做什么呢?画画?还是睡觉?
想到他愣头愣脑背着书包要下课的样子,我嘴角不由得带上一丝笑意。事后察觉,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消散脸上的红晕。
写完作业的事后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左右,客厅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传来男女大声的说笑。
我推开房门出去,只觉得屋子里酒气冲天。梅姑和一个男人窝在沙发上,地上堆满了啤酒瓶和卫生纸,烟蒂烟灰也丢了满地。
看见我之后那男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梅姑这才转头看向我。
看这场面我猜也能猜出一二,这男人多半是梅姑城里的恩客,她在乡下做不够,干脆把生意做到了吴左家里。
我想到以后的每晚我照例还要听着那种声音入睡,心里就恶心的想吐。
梅姑看出我表情嫌恶,晃晃悠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你看我干什么?”这句话像是童年魔咒,每次她醉酒以后都会借机打我出气,而开场白,十有八九都是这句话。
我拎着手里的垃圾准备离开,梅姑却突然抓住我的头发往后扯了一把,我就势被她固定在胸前。
吴左对我虽然没什么父女之间的感情,但是从未打过我。儿时恐惧的感觉一下子袭来,梅姑那张脸在我眼中开始慢慢狰狞。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觉得我贱,觉得我下作?”
我摇头,头发被她扯得生疼,好像要剥离头皮一样。
“说话!你不是会说话吗!”她继续逼问我。
是我,我会说话。
当年检查过后,大夫说我失语是心里障碍,我只是恐惧说话,不敢和人沟通。梅姑以为我是故意和她作对,就更为恼火。
我两只手伸过去打算掰开她,她见我挣扎直接把我扔到了茶几上。啤酒瓶哗啦一声碎了满地,我两只手摁在上面,被割出了一条条深浅不一的口子。
男人看见血有些害怕,拉着梅姑回房间,梅姑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什么我最看不得她那个眼神,像她那个死妈一样。
梅姑很少提起我妈,只是言语的拼凑中我能猜出当年故事的大致。
一个痞子看上了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表白不成,借着酒劲把人强奸。女大学生被强奸后精神失常,在生下我的那天从医院顶楼跳了下去。
梅姑恨我,说我命硬。出生时克死亲妈,出生后老爸进监狱,就连她老公下矿出了意外,她都觉得应该怪罪到我的身上。
所以说,我的出生,用她的话来说,根本就是个错。
第二天上学,我用纱布把手上的伤口一圈圈缠住,只是不想吸引大家更多异样的眼光。
拿课本的时候肖川注意到了我的手,眼神里有疑问,但仍旧什么都没说。
课间的时候我下楼帮我们班葛婉婷买鲜榨的果汁,葛婉婷是万峰的女友,也是个富二代,所以性格很娇纵乖张,经常指使我做这做那。因为果汁没封杯,所以一路上我捧的小心翼翼。
上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班主任,班主任连忙照顾我过去,递给我一摞教材。
“帮老师拿楼上去,让课代表发下去。”
班主任说完转身离开,我看着捆教材的玻璃绳,从心里就有点打怵。那么细的绳子担在手上,我这还没结痂的伤口非得再被我撕裂不可。
我正想着,那边预备铃已经响起了。我顾不了太多,一只手端着果汁,一只手就准备拎起教材上楼。
可手还没摸到绳子的时候,地上的教材就被另一个人拎走。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