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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妹疏离地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正好傅白茹火急火燎地冲了上来,直接将她撞出了围上来的人群之外。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神采飞扬的,眉目舒朗的脸上始终挂着令人暖心的笑容,笑得不假,而且还挺好看。
从谢琴惊呼的话音里,傅小妹得知原来傅白茹口中的这位表哥,是当今三皇子容祀。
容祀,傅贵妃之子,傅德清的外甥,傅明月的表哥,什么时候成了傅白茹的“表哥”了?
从这些人七嘴八舌恭维的话语里,傅小妹大致理清楚了捞她上岸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对于这个三皇子,傅小妹并无太多观感,本来对他印象尚可,不过得知他是傅德清嫡亲妹妹傅元慧儿子时,好感度瞬间就跌倒了谷底。
胸口有股温热的液体正在缓缓地流淌出来,傅小妹脸色明显得苍白了许多,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三皇子容祀身上,哪里有人会关注到她的存在?
不行!
计划了那么久,怎么能因为突然冒出的陌路人而前功尽弃!
思索间,傅小妹深吸了口气,右手用力地往伤口的位置按了下去,顿时鲜血快速地浸出了衣衫,隔着好几层,那殷红色依旧清晰可见。
“小妹多谢三皇子救命之恩。”
珠玉相扣的清声,悠悠散开,成功地吸引了容祀的目光。
他目光再次落回站在不远处的娇小女子身上,只见她周身虽狼狈却不失倔强地站定在喧闹之外,恍然间,给人一种淡漠弃世的错觉。
“老祖宗,受惊的是这位妹妹,容祀并无大碍。”
侯府的下人,都知道三皇子不喜欢外人尊称,便按照辈分,统一称呼他为“表少爷”。
于氏没想到宝贝外孙今晚也会过来,也是乐坏了,一时间倒是把落水受惊的傅小妹给抛在脑后了。
“呦,瞧老生这脑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于氏眼睛眯起,随意地调侃自己,紧跟着话里却暗藏机锋,转头对谢琴,沉声道:“你这个做嫡母的怎么也跟着老生一起糊涂了,连自己女儿都不顾了?”
谢琴面色有些难堪,尴尬地笑了笑,忙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媳妇这不是见祀儿难得过府,给高兴糊涂了嘛。”
说着,她才慢悠悠地吩咐下人,扶四小姐下去换衣服。
傅小妹明目张胆的道谢声,引得在旁边恨得牙痒痒的傅白茹妒火中烧,果然不出小妹所料,对三皇子有爱慕之意的傅白茹,立刻就按耐不住,朝着她发难了。
“有大姐这位嫡亲的表妹在,四妹算哪门子妹妹?”
“三姐,三皇子救了小妹,小妹只是礼貌性地道谢,并无逾矩,三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说着,傅小妹扶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步履蹒跚地转身,准备离开。
“还愣着做什么,扶着点四小姐!”谢琴口是心非,佯装很关心傅小妹的样子,冲着下人嚷嚷。
容祀不大习惯众人的追捧,足尖轻点,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的空档,直接跳出了包围圈。
他肆意风流的眼波里透着淡淡的疑惑,出声道:“你捂着胸口做什么?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关切的话音落入傅小妹耳中,激不起半点波澜,不过她倒是要感谢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无形中帮了她的忙。
借着容祀的话由头,她立刻顺应时势,在下人磨蹭上前,还未来得及扶住她的时候,身子往旁边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有料想到。
于氏见状,手已经捂上了心口,面有急色,威严出声:“快,快扶住四姑娘!别让她摔着了!”
为了造成失血过多而眩晕的逼真模样,傅小妹必须将整副身子的重量都朝地面压下去,她紧闭着眼睛,等待着身体撞击地面的疼痛降临。
“喂,小丫头,你怎么动不动就晕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反而等来了一道调侃的男声。
为了将戏顺利地演下去,她只能硬着头皮,佯装吃力转醒。
怀里的女子,脸颊瘦瘦的,脸色黄黄的,身子骨没有半两肉,抱在怀里隔得肉疼,一点都不舒服。
可容祀看着她秀眉似有痛苦之色蹙紧,手又紧紧捂住胸口不松开,那种想要松开手将她交到别人手上的冲动就消失不见了。
她太瘦了,是有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舅舅的女儿除了表妹明月,便只有二小姐傅蔷薇和三小姐傅白茹,什么时候府里又多出了个四小姐?
小妹?
原来她叫小妹?
这个名字,起得跟她辈分一样,都是小妹。
脑袋里胡乱地冒出念头,连容祀自己都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正好对上怀里女子懵懂迷糊转醒的眼神。
傅小妹佯装紧张,伸手就要推开容祀,结果她按在胸口的手刚撤离,旁边就有人惊呼出声。
“四小姐,你衣服上怎么那么多血?”
“怎么回事?”容祀在看到怀里女子胸口那片殷红的血迹时,不羁的脸庞上立刻笼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寒霜,皱眉道。
桂嬷嬷的死,府里的人三缄其口,没人愿意提及。
而傅小妹胸口的伤势,根据于氏所知,应该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听到她衣服上有很多血,于氏脸色立马就变了。
“来人,快去请大夫!”
“是,老夫人!”夏嬷嬷得令,立刻转身招呼船工渡船。
家宴还没开始,就又出闹出幺蛾子,于氏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了。
厢房里,傅白茹使劲地绞着帕子,看着三皇子耐性替傅小妹诊脉,忍不住低声啐了口:“狐狸精!”
“三妹,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傅蔷薇强压着喉咙的干痒,低声提醒道。
傅白茹就不明白了,向来性子清冷的病秧子傅蔷薇,怎么突然就对傅小妹这般关心了?不应该啊?
“二姐,你干嘛总帮着她?”
耳旁聒噪的声音不绝于耳,傅蔷薇下意识地轻蹙眉头,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那道修长的背影,心底忍不住升腾起一股熟悉的悸动。
祀哥哥,一别经年,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小蔷薇吗?
于氏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沉冷,关于四姑娘的伤势料理,她已经吩咐下去要好生调理,为什么日子都过去七八天了,伤口还会流血?
倒不是因为她真有多在乎一个小小庶女的身子,而是考虑到府里是否有人阳奉阴违,故意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如果是后者,那于氏就不得不追究到底了。
傅小妹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瘦巴巴的脸上惶恐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任谁都看得出她很紧张。
这戏演久了,面具戴久了,收放也就自如了。
尤其是看到老祖宗于氏那张黑沉沉的脸,傅小妹就知道于氏已经想到别处去了。
一个庶女的死活,在偌大的宅院里,真不算什么。
曾经的傅小妹就算被人碾碎了当做花园的花泥都不配,又怎么可能妄想于氏会真心实意地待她?左右她的存在不过是于氏为了打压谢琴的有力工具罢了。
“你这伤几天了?”
容祀在外四处游历,对医术颇有研究,他收回探脉的手,俊朗的眉眼间掠过微不可查的肃然神色。
“乖孙,你这四妹妹打小命苦,这不前几天被你舅母手下的一个老刁奴给伤了嘛…;…;”于氏一脸心疼的话语,句句都在针对谢琴。
“母亲,这话怎么说得,这事情不是过去了,儿媳也专门命人好汤好药的伺候着了。”
谢琴话说到一半,也没再继续,委婉地反驳了于氏的责难。
当然,她解释,也是为了不让三皇子误会,否则恐怕会影响女儿在他心中的看法。
“舅母,你都给她吃了什么?”
傅明月今晚一直都作壁上观,刁难出丑的事情都让傅白茹出头,只是她就不明白了,傅小妹到底哪里好了?怎么就把向来对家人和气没架子的表哥给迷得有了脾气了。
现在是怎样?替小贱人兴师问罪来了?
心里越想越不爽,傅明月沉不住气地上前维护母亲,娇声道:“表哥,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整个府里谁不知道,母亲派去给四妹送汤水的第一天,四妹把送汤水的仆妇直接骂了出去,后来那仆妇到母亲处哭诉叫苦,说是这差事没法干了,还是母亲从中说和,要不然就凭四妹的身份地位,又哪来这般好的待遇?”
“大姐,小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配母亲这般真心相待。”
傅小妹脸色越来越苍白,说话声期期艾艾,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令人好不心疼。
才说了一句话,她身上刚换上的干爽衣衫,又被嫣红的血液给浸透了。
这血流不止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刚受伤时那般,换了谁都会有所怀疑的。
“我只问,舅母让厨房准备了什么补汤?”容祀也不搭话,只目光定定地看着谢琴,有礼有节地再次询问。
被无视的傅明月,妍丽的脸庞上尽显不满。
她是天之骄女,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姑妈和父亲都有意撮合她和表哥,而她心系太子,对表哥并无男女之情,可这并不表示表哥可以帮着别的女人。
傅明月妍丽的脸庞上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就在她要发作的档口,大夫人谢琴冷着脸,发话了:“来人,立刻将这些天给四小姐送补汤的仆妇带过来!”
“不止仆妇,凡是接触过四妹汤药的人,一个都不许落下。”
容祀补充的话落下,谢琴明显是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极为不自然地朝着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照着表少爷的意思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