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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旁人都在盯着那些新做的图纸商讨如何销售,如何保密时,项景昭却跑到一边,跟木匠工人问起了榫卯的结构。
不过古代匠人最重手艺,这榫卯又是十分考验手艺的活,有能力的匠人即便能做出来,轻易也不会示人。也就是项景昭是主子,人家忌惮着他,才稍稍同他说了些不痛不痒的东西,若是旁人这样舔着脸上来学艺,必得被人用大棒追着打。
云起嘴里与人讨论着事情,眼睛却制不住地朝项景昭这边跑。
他初与他有交集时,见的是一副项景昭口中所谓的“蒸馏装置”的图,因为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将水变得更洁净——寻常水煮熟了不就能喝了——故而也不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孩子有多少特别之处,只觉这小孩脑中奇思妙想颇多罢了。
第一次震惊是在他拿出自行车的图纸,他原觉得这两轮车既丑又无用,还十分难骑,是个最鸡肋的东西。
可如今先不说自行车的实物,单说自己当初知道自行车各个部件之间的作用,如何相互协调,他便惊叹起眼前这个少年的脑筋之聪慧,思维之敏捷。
待到今日,眼看他不过是垂眉想了一会,几幅图纸便跃然纸上,他却仿佛并不惊讶了,似乎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还远远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的真实水平,这眼睛里透着灵气的少年,远不至于到这都封顶。
一想到项景昭的才情智慧,难免又想到大皇子的任务,每思及此,云起便觉得胸口闷闷的。
好在自己已经想出了解决的法子,虽然这法子从另一种意义上是毁了项景昭,可又何尝不是救了他?
只盼项景昭以后能平平淡淡,不需太拔尖,不必太张扬,只守着他给他安排好的路走就好,那样才能永保此生无逾。云起想到此,闭了眼睛不再去看项景昭。
两人出了轮子作坊,又去看链条,链条也是用木头制成,外裹铁皮,是为了方便润滑。其中的滚珠被弄得十分细润光滑,与链条连接得恰到好处。
项景昭知道眼前这样完美如同艺术品的东西是匠人们耗尽无数个夜晚才得来的,不由一阵感叹。
出了作坊,项景昭问:“现如今卖了如何?”
云起答:“链条也是近半个月才做出来的,不过卖了十来天的功夫,也有人来问价,偶有人来买,不过并不多。”
“那别处的场子呢?”
云起答:“老爷说要先看看在江南卖不卖的出去,别处的作坊还未建,现在不过是着人出去看些地点,同人先谈好木材、工人的价格。”
项景昭一想,确实是这个理,手卷起放在下巴处沉思片刻,道:“既卖的不好,便先不卖了,你今晚带辆坐好的车过来——务必是品质上乘的好车,再从何风那要些颜料过来。”
云起问:“要什么颜料,需全拿来吗?”
项景昭摇摇头:“你只跟他说,我要前些日子新做的颜料,他必知道的。”
云起不便再问,先点头应下。
一路无话,两人回了项府,各自去吃饭歇息。
项仕鹏看他回来得早,特遣人来问:“可能弄出什么名堂?”
项景昭谦逊地回:“才第一日,还无什么大的进展。”
若真是这样,项仕鹏自然又要训斥一番,说他妄自尊大,硬揽了差事,然他在外也有眼线,早知道了项景昭在外的所作所为,此时听项景昭如此回话,心里暗骂一声:这臭小子,跟他老子也不实诚,怕是等着我骂了他之后,若往日做出成绩,来打我的脸。
这不过是玩笑般的想法罢了,项仕鹏只神色淡淡地告诫他:“虽无成绩,但需知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我今日也不说你,待再过几日,若是还没个眉目,你自去祠堂领罚。”
果然是严父,即便是觉得项景昭做得不错,语气也是分外苛刻的。
项景昭领命称是,慢慢退了出来。
待到下午,云起便将项景昭吩咐的所有东西都带了过来,眼看着项景昭用最粗的狼毫笔蘸颜料还嫌不够,又命人拿了刷子来,先将车身刷了个漆黑。
云起还觉通身黑多有不吉,且太过压抑,却见项景昭先用中等粗的笔为车的三条斜辕瞄了血红的底,又用细狼毫描出一些意义不明但却分外流畅的线条。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还是木头原色的车便被项景昭改得变了模样,云起虽看不出上面画了什么,却觉得图案配色鲜明,两两相撞间极易给人以视觉冲击。
若要问项景昭画了什么,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原本就没想过要具体画些什么,也不乐意学现代那样在车身上画些小花装饰,便随性发挥,凭着自己对色彩出色的理解,完成了这样一幅作品。
两人围着两轮车左看右看,均是惊叹。
项景昭叹息着摇摇头:“竟画的这样好,我都不舍得送出去了。”
云起问:“要送给谁?”
“我刚做出这玩意时,云长就喜欢得紧,若不是这玩意开卖的时候我们在山西,怕他真要成第一个买家。他既如此喜欢,我便送他一辆。”
“这车好歹已经过改良,比之前的更好,再加上我画的这画,平添几分观赏性,想来他会喜欢。”
云起犹豫片刻,建议道:“你既十分喜欢,不如另画一辆送他,这辆留在家中,只看不卖,也好招揽客人。”
项景昭哈哈一笑,道:“你当我是那么没出息的?我既能画出这样的画,自然也能画出更好的,这辆既在先前就打算要送给他,我自然不会私藏,尽管给他便是。”
云起看他这样豪情,既感叹初生牛犊冲动无比,却也羡慕他的这份洒脱。
因说:“那我便真送过去了。”
待车子招摇过市地到了高府,高云长得了车,眼睛就亮了好几分,他原本是那样爱骑车的人,此时却不再想碰车,不是因为不喜欢,反而是因为太喜欢,生怕磕掉了一点颜料。
跟着来的项府小厮笑着看高云长那高兴的样子,小声提醒道:“我家少爷说了,就怕高少爷不舍得骑,故而那颜料特意弄了防水的,只要不刻意磕碰了,必然不会掉色的。”
高云长惊讶:“竟还有防水的颜料?”
转念一想,又笑道:“必是那小子又捣鼓出来的新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