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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自行车在这种经营模式下起死回生,大伟回顾了一下这艰难的修理路程说:“售后服务真好,好人啊。”
我对大伟说:“你手艺很好。”
他说:“是自行车寿命未尽,这样的改变只是为了更长久的陪伴,请珍惜它。”
我说:“是啊,会的。”
大学的最后一天夜里,大伟告诉我,他要等我从大西北回来,然后开一家可以做外卖的餐厅。父亲也致电告诉我,家乡的一个湖由于水质优良,已被一家矿泉水公司看中,正在和当地政府谈判。
第二天,天还未完全放亮,我从昨夜的睡梦中惊醒。一夜之间,我把梦做得和章回小说一样。
我不曾想到,但确实梦到过。
在梦里,我站在一家标有“陌路上遇见你”字样的简约文艺餐厅门口,这餐厅的名字是大伟想起来的,我曾对大伟说,你很有创意,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天才。
餐厅坐落于大学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大伟说这个地段是他父亲托人专门留给我们去创业的。我对大伟讲过,我说,你是我这辈子的贵人。
大伟站在餐厅的吧台上设计他的宣传单,我们已经决定过,这家文艺餐厅只对学校开放,这里有大量的顾客。
大伟拿过来自己设计好的宣传单给我看,说:“这是最文艺的宣传单,相信我,未来迟早是我们的。”
宣传单的最上面整齐的排列着两行字,写到“复杂世界,繁华食界。文艺简约,陌路上遇见你。”在文字的下面,排列着年轻明星的图片,旁边设列着菜品,文艺的菜名让我实在无从琢磨。
我看后问大伟说:“我们的宣传单上怎么大面积覆盖的是明星照片?难道这是海报吗?”
大伟嘴角一撇,笑了笑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代言,而且免费,现在的大学生都喜欢一个偶像明星,这样可以加大我们的宣传力度。”
我对大伟竖起大拇指说:“天才啊,新世纪的。”
大伟暗笑一声说:“小意思。如果按照每天五百的订单计算,我们每天至少可以收入纯利润三千,这还除掉了餐厅里职员的工资,每个月就是近十万的收入,每年就是一百万,兄弟,放心,我不会亏亏待你,给你至少一半,也就是五十万。”
我说:“伟哥,不用这么多,我出力少,你给我少一点,即使是这样,一两年之后我至少也是一个百万富翁了。”
大伟又是一笑,说:“别没出息,我们可以凑钱,然后全国大学城连锁,我们至少也是亿万身价啊。”
大伟的远大理想吓了我一跳,我不敢接话。
大伟看着已经离开的大学校园,那一片我们未来事业生涯的市场,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为很多大学生提供兼职岗位,并且我要为从贫困山区来的学生提供学费,让他们也可以读得起大学,而且在大学里,还可以靠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费,哈哈哈,我至少也是下一个邵逸夫,很有可能我比他还要好,哦,对了,还有你,你也是开国元老。”
我睁大眼睛看着大伟,说:“你很棒,我等着。”
上海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热风卷起了大学城里大学生留下的垃圾漫天飞舞,飞过我们的“在陌路上遇见你”餐厅,一股带有土腥味的气味扑鼻而来。
大伟摔了一下门,说:“妈的,大学生真没素质,走,进去睡觉。”
我生怕大伟改变了在自己如日中天的时候资助大学生的想法,赶紧说道:“大学生大部分是好的,这些只是极个别。”
大伟已经走到了床上说:“比例太小,睡。”
我一直琢磨不透大伟说的比例太小是指极个别的比例还是大部分的比例,我一直不敢去问,也没有机会去问——大伟已经睡去,呼呼作声。
我想我至少应该一个人也可以承担得起资助贫困大学生的义务或者是远大事业。我是多么希望父亲告诉我的矿泉水公司和当地政府谈崩,最好是在矿泉水公司建好了厂并且是在拉进了一切设备之后才谈崩的。
而之后,当地政府伟大地资助大学生创业,将一切资源留给我这个大学生。矿泉水的名字我会想得文艺而且煽情,这样,我就可以有大的销量,最好是成为下一届奥运会的专供水,最后的我,才会成为独立的企业人,而最后的最后,我一定会是一个伟大的慈善家。
可最怕人的是那具备文艺又煽情的矿泉水名字我无从想起,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专业是这样的不对口,我本是一个要走文艺道路的商人,但却成了一个学了工程的不懂文艺的即将成为的商人,我暗自痛恨自己在专业选择上的失误。
文艺的名字我一直在想,上海的天已经过了深黑的时候,大街上的喧闹再次响起,学校广播站的劣质喇叭已经响起,我想,学校广播站的成员是这个学校最勤快的人了,甚至在整个大上海的勤快行业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我在睡梦中费力地听清楚了,劣质的喇叭里邓丽君嘶哑地断断续续地喊着: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拥抱着夜来香
闻这夜来香
夜来香我为妳歌唱
夜来香我为妳思量
啊~啊我为妳歌唱
我为妳思量
LA~LA~LA
夜来香
夜来香
夜来香
广播站也是趁死人之危,一句话断断续续三次也没有听见完整的版本,邓丽君在劣质喇叭中鱼死网破的挣扎着,一句“啊”也短地不成样子。
我猛然翻起来了,骂道:“妈的,放的什么啊?这些傻子,就不能修理修理喇叭?”
我做起来,摇了摇大量思考并且持久了一夜的脑袋,清醒过来,浑身的汗意还没有完全泄去。
我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场梦,一场大梦。
我应该庆幸的是,不应该醒来才对。
第四章天色越来越明亮了,我该上路了。
我骑的是一辆经过无数次改装和组合的山地车,在这次通往祖国大西北的路上或许它是我唯一的朋友,或许它不是,无论如何,它也是我开始的朋友,我答应过别人,我要珍惜它的。世间人与人的感情越来越冷淡,我想人与车的感情应该还尚未损缺。
在上海不清楚的清晨中,我摸索着走出了学校大门,斜坐在那辆经过千转百回的改装之后的自行车上,回眸一看,一眼瞥见校门上方端正竖起的不知道是谁题了的四个大字。
心里一想,这次从上海回去意义重大,不仅代表着自己已经从国家高校毕业了,而且乍一见,是海归啊。
但再转念一想,幸好自己没有去西藏,如果去了,归来了,那叫西归,归不来,就叫归西。想到这里我自己也不禁在清晨的冷气中打了一个冷战。
看来站得高是死得快啊。
每个行业要出道还得靠才华,不能只是站得高或者是借亲上位。
能想到这些竟然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立马转回来双手扶住自行车,感叹自己的聪明,为了得到验证,掏出自己装在口袋里以方便给别人证明自己身份的毕业证和学位证看了看,用大拇指摸了一遍那张还算不错的毕业照,笑了笑,心想,妈的,这是文凭,985大学,国家高校,里面有才华。
在说不清是大雾还是大雾霾的空气中,我憋着气摸索了接近三个小时。
我穿过了上海胡同,我想这里在不久的将来或许又是一片高楼,或许是一个风景区,无论如何,外人要在这里来,一定是要交费的。
路边早起的老人卖力地奔跑在马路上,与车辆共用着同样的路,但不同的是,他们与那些车辆没有公共同样的空气,他们在为生命的延续而挣扎着,其实死亡是一定要到达的,已经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安排好了,这些挣扎着的老人只是在一步一步地向那个时刻靠近,没有改变,那是必然。这时候,驶过路边的名车豪车平时都是敞篷的车,这时候也都拉紧了车顶,盖好了车壳子。坐在名车里的人们投出鄙夷的眼神,他们说,老家伙们,我家里有跑步机,房间里有空气净化器。
在接近第四个小时的时候,我的胃有些抽搐,我想,我应该去吃些东西了,然后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