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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20年的夜空,一颗将星,开始闪耀着它璀璨的紫色光辉,划过虚空。
十年过后……
晋国帝都,金陵城内。
刚过五更天,不少贩卖早点的小商贩,已经挑着扁担走上街头,稍有些本钱的,也把摊子支了起来,就着晨风和着面团,把一个个小笼包子放入竹笼内,蒸腾起阵阵鲜美的气息。
初春的风轻轻拂过,将这阵气息带入了四通八达的大街小巷,当它开始弥漫时,这座热闹的城市也渐渐苏醒起来。
生意人总是起得最早的,米铺、布料坊、客栈、酒家等等,皆已开门迎客,远道而来的盐商,将稍宽敞些的街道霸占,卖艺的武师们只能另寻他处;要赶工的百姓也早早出门,开始帮衬小吃店的生意,调皮的学童则被爹娘扯着耳朵,不得不抱着昨天写好的功课,被拉出了家门,赶往学堂。
只有乐坊和青楼大门紧闭,此刻,正是他们歇息的时候,只有到了夜晚,才会热闹起来。
宫城之内,御林军的将士们彻夜不停巡视其中,各个腰杆挺拔,硬气如松。恢弘的金銮殿,奢华程度竟能与王朝首府洛阳帝宫媲美,大理石打造的台阶,四爪金龙的栈道,沉木铺地的礼堂,无一不在展示其主人的身份高贵。
也只有实力最强劲的侯国晋,有资本打造这样的宫殿;也只有拥有这实力的晋国国君,有底气给自己使用这样的配置。
而金陵城的守护神,晋国国君的最强实力,此刻正骑着快马,飞奔冲出了刚刚打开的城门。
紧跟其后的,还有一性情飞扬的少年。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金陵城外七十里处的密林间。
“父帅,咱们这一大清早就来猎场围猎,若是公孙伯伯去到府里见不到人招呼,那岂不是怠慢了吗?而且,我们来就算了,你怎把晴儿妹妹也带来了?她又不谙弓马,只能添乱。”
说话的人,是时年十二岁的李家少公子,也是唯一的少主,李牧。其父李景武,位任晋国赤羽军总兵,深受晋国当朝国君倚重,三年前,李景武在绝尘坡以两万兵马,面对的齐楚两国合围而来的十万大军,凭一己神武和谋略弥补兵马人数的劣势,大胜而归。自此之后,其威名在乱世六国间可谓家喻户晓,而晋国的百姓,也因为有这位神勇无比的李大将军保家卫国,安心不已。
而有着这样的一位父亲,出身将门的李牧,年少轻狂,性情飞扬,纵然是孩童年龄,一脸稚嫩,却已经跟随其父李景武习得一身好武艺,胯下骏马,也是他自己亲自降服而来。李景武也从不避讳带他穿梭于沙场之中,多得李景武的悉心栽培,门下的将领们,对这位少年将军无一不服。
“哈哈哈!牧儿啊,为父会想不到这件事吗?放心吧,你公孙伯伯之前就差人来说过了,他午后方到,不碍事。来,为父今日便要好好跟你比试比试,你可别枉费了为父,特地送你一把那么好的双弦弓啊。至于你妹妹,她在府里闷不住,想要跟来,为父有何办法?我已经差人带她去别处游玩了,不会扫了你我兴致的”
李牧爽朗一笑,沾沾自喜道:“好啊!但是父帅如果输了,可不能说我欺负你老啊!驾!”
说完,李牧一甩缰绳,先一步飞奔而去。
“哎?你这孩子!”
李景武只得无奈一笑。
李牧骑着骏马,深入了树林之中,一只锋利的箭矢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探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不放过任何猎物存在的踪迹。
左侧,数丈之外的灌木丛间,一阵悸动。
李牧的视线并不在这一方向,但这细微至极的声响,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下一秒,双弦弓便被拉满,李牧三指松开的一瞬之间,箭矢也向着传来动静的那个方向飞刺而去。
凭借经验,李牧确信,不管那是什么,自己都已经逮到他了。
随行的护卫也赶了过来,远远地便喊道:“少主!可有抓到些什么好东西吗?”
“可能是只野兔吧。”
李牧翻身下马,抽出匕首向着箭矢狩猎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拨开杂草灌木,确如李牧所想,的确就是一只野兔。此刻它已经被箭矢洞穿了身体,死死钉在地上。
李牧见状,不禁大喜:“好啊,一来就有收获了。”
“啊!!!痛!!!痛!!!”
冷不丁地,远处突然传来了女童的呼救声。
李牧霎时一惊,这声音,怎会如此耳熟?
旁边的护卫们也是同样反应,纷纷惊愕道:“少主!莫不是小姐出事了,今早小姐就以采药为由,叫了两个人跟着,比我等更早出了门。”
李景武作为晋国的王牌将领,常年在首府金陵城中坐阵,自然在百姓眼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他膝下一子一女,李牧与李戀晴,都像极了李景武,皆是性情飞扬,直率爽朗。
李牧作为男儿,自然是被李景武寄予厚望,授予武艺,期望他日后也能像自己一样,尽忠报国;但李戀晴却是让她的父亲格外头疼,因其是女儿身,李景武执意不授予其武艺,但李戀晴活泼好动的性子,又让她无法安安静静地去学习女红琴瑟之类的女子技艺,那周身无处可使的活力,让她在家中没少闯祸,不是打破花瓶就是扯烂竹简,走上街还会去追百姓家里的猫狗,平日里李牧总是少不了被她闯出的祸事牵扯,担上一个没有看好妹妹的‘罪名’,跟着一起被李景武训斥。
这次来密林围猎,李戀晴吵着闹着要一起来玩,李景武没有办法,只能差两个护卫看着,随他们之后跟来。
没想到李戀晴前夜便兴奋地睡不着,一大早,竟还赶在这两父子之前,以给二夫人采草药的名义,让护卫带着先行来这里了。
虽然嘴上总是说着嫌弃这个妹妹,但实际对她,李牧心里还是有着兄长的疼爱的,从前天李戀晴吵闹着要跟来时,李牧并没有即刻反对,就可见一斑。
何况现在,亲耳听见妹妹的惨叫声,李牧怎能视而不见。
再也顾不得自己刚打着的猎物,李牧三两步便跳上了马:“快!随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不多时,在一片灌木林后,李牧找到了自己的妹妹。
此刻的李戀晴,瘫坐于草地上,小巧可人的脸蛋上全是惊恐,黑玉般的瞳孔惊颤不止,那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眼白部分通红无比,粉嫩的双唇因为抽泣而轻微地张合着,光洁如玉的面庞布满新鲜的泪痕,轻巧素袍下,一双玉肩因为也随着哭泣而不住起伏着。
而紧挨着的还有一人,浑身脏乱,根本看不清模样,他的双手正抓着李戀晴露出与裙摆之外的右脚,脑袋贴在其裸露的脚踝上,如同一只啃咬骨头般的野狗。
李牧一见,当下气急,怒而咆哮:“淫贼!竟敢轻薄我妹妹!”
“快!保护小姐!”跟着李牧的护卫们见状,纷纷拔剑而起。
那个抓着李戀晴右脚的家伙听闻异动,抬起头来。可远远看去,一头杂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面,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是个野人。
李牧见自己妹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怜惜不已,同时也对那野人怒火更盛:“妹妹别怕,哥哥这就给你收拾了这小子!”
“哥哥……别……”
李戀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长时间的哭泣导致她的声音哽咽含糊,细如蚊蝇,根本没法传进李牧的耳朵里。
而李牧更是率先一步张弓搭箭,对着那野人一箭射出。
箭矢破风而去,可眼见着就要命中那野人的眉心,却见他脖子一扭,一偏脑袋,正好让那箭尖落空。
比脑袋动作更快的,是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了李戀晴,向上一探,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那箭身。箭矢转瞬间便被其紧紧攥在手里。
自己全力射出的箭矢竟被如此轻易地抓住,李牧顿时大惊,更为火光。野人扭头往一边的地上吐出一口浑黄带血的唾沫,杂乱的发际间,隐隐透出一双目光憎怒的瞳孔。
“淫贼纳命来!”李牧扔掉双弦弓,抽出刀来,一踏马背向着那野人跳起举刀便砍。
“别……不要……”
李戀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有气无力的娇小身躯再次让努力落空。何况李牧已经怒火翻腾,根本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样。
那野人不躲不闪,同样一跃而起。李牧持刀的双手还没落下,胳膊肘就被那也人托住,身势也被野人扑来的冲击打乱,再也无法稳住,本想径直扑去的身躯就这么被半途喝止,再也无法向前。
李牧被野人擒臂抱住,直直坠落余地,等他反应过来,野人已经顺势骑在了他的身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狰狞,不似人形的面孔。
“保护少主!”
一众侍卫吆喝着,却无一人敢上前。
李牧已经被那黑影扑倒在地。细细看去,似乎年纪与自己相仿,一身破衣烂衫,头发蓬乱,腰间围着一圈狼皮,还挂着一只死了的兔子。
而那只李牧用来射杀他的箭矢,正被野人攥在手里,箭尖抵在了射箭的李牧喉头上。
能在转瞬之间制服自己,李牧心中暗暗生出一丝敬佩,同时还有些怒气。他出身将门,父亲是晋国首屈一指的武将,从小习武,十二年间除了父亲外,未逢敌手,就连许多其父门下的老将也对他这位少主自形惭秽,何曾被人如此轻易制服?而且还是一个比自己要瘦小许多的人。
纵使被压制在地,李牧一身将门傲气不减,在他眼中,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敌人,咆哮着问道:“何方淫贼?报上名来?”
野人没有说话,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李牧的脸,他的身形并不高大,与十二岁的李牧一般无二,可那张脸上全是泥垢,紧紧咬合的唇齿间也全是脏污,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年方几许。
野人打量了李牧片刻,骤然间,将手中的箭矢举高,作势便要刺下。
“不要啊!”
一旁的李戀晴一直看着,似乎被吓坏了,见到哥哥即将受难,终于撑起一丝力气大声呼喊起来。
野人浑身一怔,刺下的箭矢,在距离李牧脖颈不足方寸时骤然停下,头也扭了过去看向呼喊的李戀晴。
李戀晴被野人视线对上,立时一愣,莫名不敢出声了。银牙紧咬下唇,稚嫩的脸颊不住抽动着,又留下串串晶莹的泪珠,还没褪去的泪痕又一次湿润起来。
野人又转过头来,打量了身下的李牧一番,冷不丁地,纵身一跳,与李牧拉开一段距离。化为一道疾驰的黑影,向着远处绝尘而去,速度竟能与骏马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