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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随侍在侧,道:“今日众家赏花,当然是这莺莺燕燕的场面最好看。”
“花娇人美,无景也自成景致了。”霍南君笑着走下去。
园中随处可见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因入宫的只能是受邀之人。所以各家小姐身旁都没有带婢女。
她们或拘谨、或好奇的互相搭着话。
在一处摆着各色菊花的盆景前,许多小姐聚在一起。
姹紫嫣红的裙摆,比花色更艳。
“你们瞧,这株菊花,花色浅黄,明快似皓月临水。它的花冠与众菊不同,像葵花一样偏垂向阳。让人联想到幽静湖水、垂垂岸柳、皓月当空的美妙景色。所以这株名菊,就叫做西湖柳月。”
人群中,一个身着盘金彩绣曳地裙的少女,正与其余人一块儿鉴花。
她头戴累丝珠钗,碧玉云纹玉佩。眉目精华,绰约多逸态。
一看这身打扮便知定是哪家的高门贵女。
众少女似众星捧月一般,将她围在当中。
“怀柔姐姐,那这一株又是什么?”另有人问。
那闺名叫怀柔的少女,继续道:“这一株叫‘十丈竹帘’,它的管瓣在菊花中最为细长,飘垂如丝如发。花开全盛时,就像瀑布分流直下。这可是菊中珍品。去年父亲给我带回一株,少说也得三百两纹银。”
众少女一阵惊叹:“这样贵的花,我可还没见过哩。”
怀柔笑道:“宫中的东西自然样样金贵。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我听说,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会展出一株‘帅旗’。那才是菊中极品。连我也只听过其名,今日终于能有幸一见。”
“怀柔姐姐真是博学,我等自愧不如。”
礼仪尊卑贯穿在方方面面。就算是内宫女眷,也会不自觉的分个三六九等。
怀柔打扮举止,便如鹤立鸡群。众少女就像陪衬一样,带着几丝羡慕和奉承。
霍南君在一旁暗自留意。
刘怀柔,她记得这个名字。花名册上,都观尚书刘书易的嫡女。
刘书易身居三品要员,家族也是几代入仕。
除王侯、三公外,也就是这类九卿地位最高了。刘书易掌管刑狱,以后的诸多案子都会经他之手。
武皇改革在即,其他臣子还可慢慢笼络。但对于刘家却没有那个时间去作铺垫,只有联姻才是最快速而又有效的手段。
霍南君暗自打量着刘怀柔,却也是个俏丽佳人。
她看似亲和的与众人赏花。但这宫中的许多名花品种,在外面那是听也没听过的。
刘怀柔却能熟识许多,可见其言谈中,仍能听出贵女的自信和骄傲来。
霍南君并不反感这种骄傲。
身为贵族女子,为自己的家族和出身感到荣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骄傲,并非只是一种态度,也可以是一种气质。
刘怀柔笑着对其余闺秀道:“咱们再旁边去看看,那里有几株‘一品黄’,也甚是好看。”
这几位小姐俨然以刘怀柔为中心,难得出门一趟,尽都想长长见识。便又拥着她往另一边去。
但就在她转身时,另一边走过来一个少女。一没留神,踩住了刘怀柔长长的裙摆上。
刘怀柔刚走,裙摆突兀拉扯。刘怀柔还未反应过来,便重心不稳。
“哎呀……”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刘怀柔扑到地上。
众人大惊,几个小姐七脚八手的去扶:“怀柔姐姐,怎么样?”
这一叫唤,四周纷纷投来眼神。
那踩住她衣摆的少女,也吃了一惊,赶紧去扶。
刘怀柔又羞又恼,四周不仅有各家小姐,还有不少朝臣命妇。在这样的场合摔了个狗啃泥,这可是极其失仪的事,她霎时脸上滚烫。
谁不知道今日进宫,是皇后娘娘要为太子选妃。虽是侧室,但那也是以后的娘娘、贵妃,可以享受无尽荣华。哪一家小姐不是精心打扮。这还未入席,就让她当中丢尽颜面。
刘怀柔被众人扶起,气急的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那是少女身着蜜合色百蝶烟罗裙。她挽着朝云近香髻,玉叶金蝉簪,镶宝石菱花纹耳坠。
脸上却带着半面轻纱。
仔细看来她一身打扮不算奢华。但也是用了心的。衣裳蝴蝶,簪上金蝉,都与赏花秋宴息息相关。
她不像别家小姐一样,只图华丽。而是就着赏花的主题,着合适的装束。
那少女一直极尽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注意,您可有摔伤哪里?”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刘怀柔恼道。
少女只得低头:“我不是故意的,真是抱歉。”
“怀柔姐姐,你的裙子……”有别家女子提醒道。刘怀柔这才发现因为刚才的拉扯,腰间缝线处被撕断一截。
“哎呀!”刘怀柔愈加发慌:“这是为了进宫刚做的衣裳,这可怎么办,等会还要面见皇后娘娘。这下如何是好!”
刘怀柔气得欲哭,指着那少女道:“你是哪家的小姐?都没教人你走路的规矩么?”
兴许是气得太狠了,刘怀柔张口便骂到。
蒙纱少女,只得抿了抿唇答道:“家父是左卫龙骧将军李道,我是其女李念。”
“原来是那家魏人。”刘怀柔哼道:“难怪连走路都不会,你们北夷人,都没有父母家教么。”
这话便有些过了,李念母亲早逝。提及此处,她只是晃了晃,没有张口辩解。
“你让我等会儿怎么办,殿前失仪吗?”刘怀柔道。
李念说:“是我无心之失在前。我会尽力弥补。这身衣裳我赔给姐姐。眼下我看能否宫中借到针线,替姐姐先缝上。若皇后娘娘怪罪,妹妹自当领责。”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好端端的进宫来,还要带着面纱,分明就是学那些狐媚手段。”
李念道:“我身子不好,常有咳疾。怕扰了旁人,才带纱入宫。”
“若真是身子不好,就该在家好好呆着。我这身衣裳,若是让娘娘以为我不敬,这个罪责你赔得起吗?”
李念自知理亏,低头道:“姐姐气恼,是理所当然的。事后怎么计较,我都无怨言。只是但眼下我还是先去借些针线。若是借不到……姐姐不嫌弃,我可以与你换一身衣裳。”
“谁要你的衣裳,那下等料子,如何能面见娘娘!”刘怀柔气急,伸手一推。将李念一把推翻在地。
李念身弱,这一跤跌得不轻。
场面更是闹哄哄起来。
霍南君与晚晴在一旁,看着全局。
晚晴道:“这位刘家小姐,脾气也不小。”
霍南君道:“贵族嫡女自然眼高于顶。在自己家里倒无所谓,但这宫里就没有随意动手打人的规矩。”
旁人们看着热闹,倒没有人真心去劝解。
众口嘈嘈之中,霍南君领着晚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