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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南君思索着:“李意说这话的目的,似乎是希望姑母和太子莫要淌这趟浑水。”
皇后道:“东阳王是分封在外的亲王,与咱们关系不冷不热。本也是不大相干的。不过李意有一点是没料错,东阳王这几日肯定与朝中大臣们走得近。昨日出了御书房不久,就去了太子那里,今早相国也收到了他的拜帖。”
霍南君搁下筷子:“东阳王想做什么?让我们为他驳倒弹劾?”
“这倒没有。”皇后用巾帕擦拭了一下嘴角:“他没提弹劾的事。只说了太子上呈的那道变革折子。他认为此乃利国利民的好政策,还认真的提了几点建议,希望能与太子一起联名上书。”
霍南君想了想:“东阳王这是曲线示好呢。”
“这是自然。平时要攀上亲王的这条线,也不容易。这会他主动与太子交好,也是一个难得机会。”
霍南君道:“姑母是打算,借机与东阳王打好关系?”
皇后道:“东阳王虽有些居功自傲,但若说他谋反,我还是不大信。李道的折子我也看了。折上说,他在东扬州私下增收苛捐杂税,没有上禀户部,而是充作他的府兵军费。地方豪绅也是给够了好处,才敢大肆圈地。还说,东阳王拥兵自重,此次入京更带了我五千精兵,大兵压境,对京城颇有威胁。”
霍南君道:“那这一条一条都说得很明白,若说是子虚乌有,一查就知。东阳王也不会下了朝堂,就急着打点关系了。”
皇后道:“所以我想,这折子并非空穴来风。李道的确是掌握了一些什么证据。但你也明白,想要弹劾倒一位亲王,这些还不够。外封藩王,会额外增收一些杂税,也是常有的事。至于那五千精兵,东阳王澄清只是护卫他到封地边境,仍在东扬州境内,并未逾越一步。所以就算有这些证据,可以状告他渎职,却不足以到谋反的地步。”
霍南君想着:“所以姑母认为,若是皇上顾念兄弟情分,就算是李道成功弹劾。也可能是东阳王轻罪,甚至只是嘴上告诫一番?”
“皇上就是律法,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相反的,皇上若想法外开恩,谁又能再说什么。”皇后道:“等那东阳王回过神来,照样还是李家落了下成。”
姑母这样想也不错,因为单从折子上看,并没有谋反的铁证。要想坐实这个罪名,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但霍南君想起李意那笃定的眼神,便觉得一定还有什么事,是李道没有写在折子上的。那道关键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霍南君道:“我以为,姑母大可不必这么着急的笼络东阳王。若是他无罪,咱们以后再结交不迟。但若李道回来,真的落实了他的谋反之罪,咱们现在结交,就是在引火烧身。太子刚刚及冠,就跟谋反罪臣亲大肆近,皇上那里可不好释疑。”
皇后微微一怔,看向霍南君,浅笑道:“你这孩子,难不成以为一个小小李家还真能驳倒一位亲王?”
霍南君道:“朝局诡谲多变,还是谨慎些好。况且,咱们只需隔岸观火。至于东阳王要联名上书的建议,让太子先随意应付过去,不失了一般礼数就行,不必太过亲近。”
皇后道:“等以后再来结交,就没有这番雪中送炭的情分了。”
“那也可以以后弥补。再者,咱们以前也没有与东阳王太过深交,不也照样站稳了脚么。有他是锦上添花,无他也不妨碍大局。咱们又何苦冒这风险。”
皇后思索半晌,道:“嗯,这样说也有道理。好罢,我会跟太子说说。相国那里,我也让他暂且谢客罢。等李道回京,自然就能知道他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了。这几日我们就安心陪皇上去秋猎。”
“秋猎?”霍南君问道:“不是一向都没有女子随行吗?”
皇后笑道:“以前的帝王是没有这规矩。但皇上登基前,姝儿常与皇上在野外打猎,这次她也嚷着要一同前去。皇上拗不过她,便询问了我的意见。我想着你们俩姐妹在深宫里也呆着腻烦,不妨一起出去走走。”
说的也是。自从来了金陵,除了去相国府,霍南君便一直生活在深宫大院里。外面的山水是什么样子,她都快要忘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期待。霍南君笑道:“多谢姑母恩典,我这就回去准备。”
“你这孩子,急什么,哎,先把龙井竹荪羹给吃了,我可让人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
皇帝秋狝、冬狩,是一贯传统。
自古以来,大型围猎活动与练兵、备战也紧密相关。武皇帝喜好演兵,所以随他出猎的队伍非常宏大。
王公、皇子、世子、文武大臣、随从侍卫近万人。从天上看汇聚成一条长龙。
车马在队伍的簇拥下轱辘前行,车外的士兵们背负着弓箭,白刃闪光,旌旗蔽日。
霍南君坐在皇后的马车里,掀开帷帐。只有亲临这壮观的场面,看到天下百姓们对着皇帝、皇后圣驾的跪拜,将士们的忠心守护,臣子们的朝谒。
才能体会到,权力带来的尊贵地位。以及前赴后继的人们,宁可舍弃一切也要夺取权力的初衷。
看着马车缓缓驶出皇城。霍南君的心也跟着飘忽了起来。
她想起了江州,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有金陵这般庄严肃穆,却是那样令人向往。
出离金陵百余里,庞大的出猎队伍在小红山围场安营扎寨。
但是霍南君一下车,便吐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坐过这么远的车。
杨亦姝身着一身骑装,轻嘲的道:“南君妹妹好像从来没有狩猎过吧?恐怕连马也不会骑。坐车也吐成这样,当真是娇贵。”
不远处扒着树干的霍南君没有理她,只觉得胃里酸涩难受得很。
杨亦姝轻笑两声,对下人道:“让她在那吐吧。我们先回母后帐中。”
霍南君扒着树的双肩不停抽搐,竟觉得有些虚脱。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扶了她一把。同时递来一只水壶。
“喝点水。”一个低沉的男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