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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峰上,满头白发的青年瞥了瞥嘴从蜀山主峰上收回目光,扭头看着太玄,咧嘴一笑道,“师父,你还真不出手救下燕勒石?”
老人看了一眼宁之远,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你在我这待着不就是怕我出手吗?”
被老人点破心思,青年也不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双手拢袖,看着蜀山主峰满目疮痍的青石广场,开口道,“那你之前还任由燕勒石引动蜀山剑气。”
太玄不想再看燕勒石的狼狈模样,目光从蜀山主峰上面挪开,转身走到旁边的石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你难道还以为宫梓羽扛不住那一剑?”
宁之远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宫梓羽曾去云天之巅找那黑袍打过一架。能跟长生天人捉对厮杀而不败,靠的不就是那堪称百战无伤的强悍体魄么。
宁之远宁愿相信萧重鼎抗不下那一剑,也不相信宫梓羽会扛不住。
再看了一眼青石广场上的紫衣,满头白发的青年砸了砸嘴,低声说了一句,“一个娘们,咋他娘就这么生猛。”
老人悠闲的躺在藤椅上,再喝了一口陈安然特地送过来的雨前香椿,想着南唐那些黄紫公卿们在知道这一剑的反应,笑得像个奸诈的老狐狸。
既然宫梓羽能抗住这一剑,为什么还要阻拦燕勒石出这一剑。
有些底牌并不一定要藏起来,有时候让别人看看远比偷偷摸摸的藏着效果要好得多。
至于说剑气激发之后要等十年才能再次动用,这一点除了他和燕勒石又还有谁知道呢?
而且他死了之后,还有叶崇楼,有陈安然,有宁之远。想保蜀山十年安稳还保不住?
轻轻晃动藤椅,老人微眯着眼睛望着泰安城方向,口中轻声呢喃。“要的就是你心生忌惮,不然我出这一剑干嘛呢。”
望着满脸悠闲的老人,宁之远轻声开口道,“师父,你就真的任由宫梓羽这样折腾燕勒石,不怕她真的取了燕勒石性命?”
太玄睁开双眼,不在意的笑了笑,“宫梓羽都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白泽还活着,她就肯定会留燕勒石性命。”
宁之远微微点头。然后便听到太玄继续开口道,“你让宫梓羽在蜀山待上一段时间再走,她的伤也不轻。”
“嗯!”
......
......
青石镇一如既往的热闹,沿途的游侠儿,来往的商队瞧见酒馆门前挑起的那杆青旗,终究是忍不住肚子里馋虫的闹腾,总要进去喝上两口才罢休。
酒馆里,段天德趴在柜台上双手飞快的打着算盘,对着账本乐此不疲的算着这个月又有多少银子进账。
这个向来以吝啬出名的酒馆老板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进自己的口袋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段天德算完这个月的进账,发现收入极为可观,脸上笑容越发灿烂,饶有兴致的看着酒馆里那些喝着烈酒,谈天说地的江湖儿郎。
这些行走在各地之间的商队护卫,江湖游侠儿可都是他的衣食父母呀。前些日子,在一队从北方而来的商队那里新进了一批产自北燕的烈酒。
北燕太冷,各地烈酒,向来以北燕所产品质最佳。据说那几十坛九酝在盛产烈酒的北燕都是一等一的烈酒。
这些江湖儿,一个个傲气得很,在什么事情上都喜欢较个高下出来。尤其是在喝酒上面,谁都不怕谁,都嚎着要喝最烈的酒。
段天德转着眼珠子,琢磨着该怎么把酒窖里那几十坛九酝卖出去。以段天德的性子,自然是不能简单的买。得找个好的由头,才能卖出高价来。
段天德在青石镇以吝啬出名,但是在做生意上面,他可从来不吝啬。
一共四十坛九酝,一坛十斤,那队商人叫价三两银子一坛,四十坛足足花了段天德一百二十两银子。
付钱的时候,这个把银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吝啬老板手都在抖。
是他娘真心疼呀!
小老板偷偷算计着,四十坛九酝,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老子不从你们身上敲出一千两银子来,老子还能叫段天德?
抬头看见中央有一桌汉子,已经喝了有两大坛酒,似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在那里互相叫阵。
段天德满脸笑容的琢磨着过会要不要给那几个汉子尝尝新到的九酝,这种新鲜烈酒可比其他酒的利润高多了。
只是目光落在酒馆角落处那两个疲懒的店小二身上时,段天德眼中没来由多了一股怒气。
段胤走了之后,酒馆的生意红火不减,只是新招的这两个店小二就远不如段胤那孩子勤快老实了。稍微一逮着机会,就躲在角落处偷懒。
趴在柜台上,段天德右手撑着下额,想到了那个跨木剑的倔强孩子。前些日子,在酒馆里听到那些奔走于各地之间的江湖走卒说起叶老剑神领着一个孩子去了趟泰安城。
十年不曾出剑的老剑神推开紫匣,一剑压下泰安城上万丈浩然气。绕是段天德从来不习武,也从来不憧憬那座潇洒肆意的江湖,依旧听得热血沸腾。
隐约听到那几个江湖儿郎说起,老剑神领着的那个孩子就叫段胤。青石镇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那少年只是和段胤重名。他们可不认为那个跨木剑的小二才出青石镇一年不到就能抱上叶老剑神这根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但是,段天德总觉得那个去泰安城的少年就是那个老实勤快的店小二。
宁之远战死在泰安城的消息在天下传得沸沸扬扬。段天德很清楚的记得,那个看起来很落魄的青年剑客就叫宁之远。
段天德清楚段胤的脾气,宁之远战死在了泰安城下,那个倔强的少年绝对干得出去泰安城找黎子渊讨要尸骨这种荒唐事。
只是对于段胤为何能让叶老剑神带着他去叩关块垒大阵段天德就猜不出其中缘由了。
伸手合上面前的账本,段天德心底念叨着,也不知道段胤那孩子去蜀山学了剑法没?
可曾好好的看过他心心念念的那座江湖了?
柜台下,是一把被磨搓得发亮的老旧木剑。当初段胤离开青石镇,却把最宝贝的木剑托人悄悄送了回来。
段天德拿起木剑,手掌在上面轻轻抚摸。段胤离开这一年,段天德没事就喜欢拿起这把木剑轻轻抚摸。对于那个他养了十六年的孩子,段天德着实想念得紧。
段天德这辈子孑然一身,他是打心底里将段胤当成了亲生儿子看待。
当初段胤十岁的时候,嚎着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去看看那座神奇的江湖,想要一把铁剑。
段天德,一个酒馆的小老板。他不能给段胤那座他心心念念的江湖,他只好给段胤买一把他想要的铁剑。
当初听到兵器铺里一把铁剑足足要三十两银子的天价,生性吝啬的段天德犹豫过,纠结过。
但是后来想着,自己这小酒馆,这辈子赚的这些银子最后不都打算留给段胤么?
现在跟他买把铁剑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所以,当初在兵器铺,段天德要了店里最好的铁剑,递出那五十两银子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眨下。
傍晚黄昏了,酒馆里的酒客们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开,那两个疲懒得紧的店小二也早早的抓住机会脚底抹油。
段天德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拎了壶浊酒,桌上摆着那把段胤留下的木剑。
段天德开着酒馆,但他酒量却不怎么样。拿了个陶碗,在那慢慢的喝着。
稍微有点醉意,段天德拿起木剑,手掌在上面轻轻抚摸。心底想着也不知道段胤什么时候能再回青石镇看看。
段天德怔怔出神之际,酒馆的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五个江湖汉子,大步走到大堂居中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段天德立马放下了酒碗。每到傍晚黄昏的时候,酒馆里那两个疲懒的店小二总是悄悄脚底抹油回家去了。这个时候,酒馆里要是再有客人过来,段天德就只能自己上去招呼了。
每到了这个时候,段天德就愈发想念那个勤快的倔强孩子,段胤在的时候,那轮得到他亲自去给客人端菜上酒。不消他开口吩咐,小伙子就麻利儿的跑上去了。
五个汉子坐在桌前,各拿了一个酒碗摆上,为首那个满脸青黑胡茬的壮硕男人豪迈开口道,“小二,好酒好菜都给我端上来。”
“好嘞。”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声在屋内响起,是段天德应的。
一声来自门外。
门帘被轻轻掀开,背负长剑的少年走进酒馆,满脸灿烂笑容对中间那几个江湖汉子开口道,“客官,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段天德看着那张灿烂笑容,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半天纹丝不动。等到段胤已经到后厨将酒菜给那几个汉子端上去之后,小老板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谁他娘的在切洋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