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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那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从清晨到傍晚,经历了漫长的十多小时后,我终于伴随着凄惨的哭声,呱呱落地。
躺在木床上的母亲,疲惫无力的脸上尽是欣喜的笑容。
因着父亲是本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地主的关系,为我接生的老奶奶乃是十里八乡最有名也是手艺最好的引婆。
哪曾想,她抱着浑身污秽的我,笑意盈盈的说完是个公子,在擦干我双眼上的羊水后,脸色猛地一变,突然将我高举而起,歇斯底里般高吼着:这个孩子不能留!
引婆吼完作势便要将我摔死。
瞪大眼睛清楚听懂这一切的我,不知缘由的心里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因为身在高空,而感到雀跃不止。
守候在母亲身旁的父亲,闻言怒意陡升,急速扑倒在地,刚刚好将我接住。守在屋外的一众家仆闻听屋内激烈的动静,撞开房门便冲了起来,在父亲的怒斥下,麻利的将引婆制服。
直到这个时候,已有七十岁高龄的引婆仍旧自顾自的急促的在念叨着些我不听不懂的话语。不过渐渐的,她的声音响起了起来,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听明白“这个孩子是个鬼婴,千万不能留,要赶紧杀掉,铁水封棺,否则阳间大乱。”
可以想象,这时的父亲心中的愤怒有多浓厚。若是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他必然会命令家仆将这名引婆带出去乱棍打死。
奈何,这引婆名声太响,响到以父亲的势力恐怕都无法抵抗。于是她也就只落得个轰出家门的结局。
我躺在父亲的臂弯里,瞪大眼睛望了望他那满是怒气却又尽显幸福的国字大脸,随即扭头看向缩在我身边同我一般大小,紧紧抓住我小手的我的妹妹。于是我人生第一次笑了起来。
妹妹感应到了我的笑容,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平静的叫了一声“哥哥。”
听到这声,我乐得就跟我的父母一样。
只可惜,他们那副傻傻的笑容表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一对龙凤胎,而且其中,一人一鬼!
时间一点点迅速流逝,还只是婴儿的我,每天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只是妹妹同我说话,她告诉我她叫鬼娃,而我的名字则是林风。巧合的是,这也是父亲给我起的名字,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前谁在后。
好在半年过后,我又多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因为我在紧紧伴随身边的鬼娃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走路。
记得那天,父母亲见到第一次蹒跚学步的我,激动的连连蹦起,他们直喊着“我的儿子是个天才!”
为此他们还特地广邀亲朋好友,以致十里八乡与林家稍微有那么一点联系的人全都在第三天赶到了家中,奇怪是的,我还在那些人里看到了为我接生的那名引婆。
当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直直的盯着我,只是她那眼神里已然尽是恐惧与逃避。
鬼娃告诉我“她是在害怕。”
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怕。
等到宾客尽数落座,锣鼓舞狮把戏完毕,高兴的父亲还学着孩子的语气讨好似的请求我当众走上几步,以此为证明,告诉那些人他的儿子的的确确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虽然在他眼里,我还不会说话的事实只是时间未到而已,不必着急。
可他或许根本不清楚,我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说话,只是鬼娃告诉我,不等她说可以,我便绝对不能开口。
这半年时间,我已经习惯了按照鬼娃的指示做事。于是现在,我也本能的看向鬼娃,鬼娃冲我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后,我方才装作刚刚学会走路的样子,歪歪倒倒的走了起来。
上百宾客见到我的动作,纷纷不知真情还是假意的大声鼓起了掌,唯有引婆那一桌包括她在内的十个人纹丝不动,面色阴冷。
鬼娃见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后才不开心的说着“不用管那些人,他们都是在怕你!”
父亲骄傲的迎接着一众宾客的奉承,当他的目光落在引婆那一桌时,有了微微的停滞,随即快速的转移离开。
席间,我渐渐弄明白了引婆那一桌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原来他们都是十里八乡非常有名的半仙以及算命先生。其中一位年纪最大估摸上了百岁,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头则是他们之中的佼楚。
我甚至听人说,那老头有个奇怪的癖好,他虽算命极准,可自打过了九十岁后,不管谁去请,不论出什么价格,他都不会应邀。曾经有一位邻镇的富商,因为家中唯一的儿子病重,他甚至愿意付出十亩良田的代价只为请老头去算出儿子在阳间还有多少日子。
遗憾的是,即使那样,老头都没有踏出过自己家门,不过最后富商离开前,他估计是因为有些于心不忍,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回去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富商听见那话,身子一软,双膝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哗哗流出,哭了好一阵,他无奈的道了声谢后便玩命往家里赶去。
后来果然,仅仅七天,富商的儿子便一命呜呼,断了阳寿。所幸有着老头的提醒,那七天时光,富商一家人也算过出了未曾有过的充实姿态。
然而,老头虽不会应邀前去帮人算命,但他却会偶尔主动走出家门,像是猎狗一般靠着鼻子循着气味找到某户人家,敲门执意要帮某人算一下命数。
起初那些被敲门的人家自然是非常乐意,毕竟老头的名声在那里。可是一次两次后,当人们渐渐了解到老头只会给人家带来不幸的消息:诸如准备后事,挑选坟墓之类的。他的名声便变得诡异莫测,没有人希望见到他,甚至他们感到害怕,总是会期盼着自家的门不要被老头敲响。
可是怕归怕,但老头的算命之术确实比九十岁之前更要精准,那些被敲门的人家里某个人员无一不在七天后死亡。
流言飞传,老头依然我行我素,只是十里八乡对他也慢慢改了称呼,他们叫他:死亡判官。
以今天来算,距离上一次他出门已有一年的时间。在场的宾客阿谀奉承之间,时不时来回在老头和父亲身上打转的眼神,明显夹杂了看戏的姿态。
我问鬼娃“那老头是来找我父母的吗?”
鬼娃死死盯着那个老头,老头也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毫不畏惧的看向鬼娃。鬼娃脸上显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凶狠与凛然,甚至,我都瞧见她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持续半天时间的酒席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宾客们客客气气的道了恭喜之后陆续退场,最后黄昏时分,红霞之下,院子里只剩紧紧拥在一起,神情严肃冷漠的父母,特制豪华木椅上的我,以及仍旧纹丝不动坐在桌旁的引婆和那老头。
形势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率先做出了动作。他换了一副略显柔和的模样,一步一个脚印走向老头。
而就在同时,老头也缓缓的起了身,移动起来。只不过老头走动的方向竟然是我!
犹自恐慌不已的母亲,惊惧的望着老头前进的对象,立时尖声叫了起来“相公,他要找风儿!”
父亲闻言,脚下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加速想要拦住老头。奈何引婆此时也站在起来,健步如飞般堵在了父亲的面前。
我听见她说“凡事有因便有果,林羽生,切勿妄图扭转因果,不然你这林家只怕都要与那小鬼陪葬!”
听言,当我还在疑惑引婆所指的小鬼是我,还是鬼娃之时。老头已然到了我的面前,蹲下身来,先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龇牙咧嘴,发出阵阵恐吓之声的鬼娃,再面带云淡风轻般的笑容转向我。
我听到他轻轻开口。
“你们这对双生鬼婴,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