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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还没进门儿,就听得一阵喧哗之声。
进去一看,为首一个年轻小太监,身后是几个带刀侍卫——朝廷的人。
陈北望还没反应过来,那头李晋城已经在叫他了。“大哥,赶紧过来,这位是朝廷的王公公。”
此时几人都已经起来了,整整齐齐地站在这太监面前。
见陈北望进来,那太监回头问道:“这位可是陈北望陈公子?”
“正是小子,见过王公公。”陈北望抱拳拘了一礼。
“很好,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接旨吧。”
众人一听,纷纷跪下。
整个客栈的人都跪下了,一个个神色恭敬,唯独陈北望与凌慕华、苟一一未跪。
李晋城小声提醒,“大哥,见圣旨如见皇上,必须跪下。”陈北望的性子他知道,肯定是不愿跪的,但若是不跪,必然引得眼前这宣旨太监不满。
“大胆陈北望!见着圣旨为何不跪?你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太监面有愠色。宣了这么多年旨,除却皇上特赦的寥寥几人外,还未曾有人胆敢见旨不跪。
凌慕华是天玄宗主洪胤首徒,四宗和两阁的掌门一脉,按照规矩皆不用跪。这是早年鉴武盟成立之时皇帝万俟文懿亲口许下的。
凌慕华是毫无争议的天玄宗下任宗主,自然是不用跪天子。那女娃年纪尚小不知事,姑且不怪。因此这年轻太监只质问陈北望。
年轻气盛的江湖中人他见得不少,要么有家族背景要么自恃武功高强,这些人往往心高气傲,而王铎最看不惯这些江湖草莽,这些年收拾了不少。
但说到底他自己也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只不过他的后台确实太硬了。作为钱公公的接班人为皇上掌印,日夜陪侍君王侧,公卿见我须低眉!能不硬气么?
那头李晋城心下焦急,大哥怎这般食古不化,跪天子又不丢人,何必如此要面子?
陈北望气定神闲,丝毫不慌。
“公公莫要见怪,这天地君亲师人人皆跪,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小子并非不跪,只是那日为保大夏安宁,与陆江河殊死相搏,双膝尽伤,好不容易才勉强能走路,若是一跪,只怕伤口崩裂无法愈合,从此就成废人无法再为皇上效力了。”
什么?陈北望双膝受了伤?李晋城怎么不知道?他不是每日喝酒吃肉上蹿下跳的吗?
李晋城心中惊叹,大哥不愧流氓撒泼第一人,无礼在先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自己差点都信了。
王铎看陈北望面容真挚,目光诚恳,加上他确实有功在身,便也不再多加为难。
“好吧,许你不跪。”
陈北望微微躬身,“谢公公,谢皇上。”
陈北望先谢王铎,再谢皇帝,这般说话也不合礼制。不过这却让年轻太监心里舒服,脸色好看许多,瞧着陈北望也颇为顺眼了。
“那这小女娃娃……”
“哦公公恕罪,我这侄女儿天生脑子不好使,不信你看。”陈北望用手指了指王铎,对苟一一道:“给王公公打个招呼。”
苟一一没见过太监,只看王铎面白无须,说话阴阳怪气,不时翘着个兰花指,比娘们儿还娘们儿,心中觉得滑稽,憨憨痴痴地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嘿嘿傻笑个不停。
王铎一愣,这都什么人呐?得,瘸子傻子今儿可都遇齐了。罢了,不跪就不跪,赶紧宣完旨去霄云宫找刘徵,异姓王又如何?叫你跪就得跪!
王铎哼哼两声清了清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侯世子李晋城与陈北望二人,破获陆家堡反贼有功,今特赐黄金千两,绫罗百匹,以彰其功。特许陈北望入编扶龙卫,效忠大夏,与孙兰之一同押送反贼进京受封。另,李晋城违反天机府规定,泄露朝廷机密,剥夺天机密探一职,不予擢升。钦此!”
李晋城被剥去天机密探一职,不惊反喜,这不是正合他意吗?原先打算让他爹李牧帮忙上书皇上,将自己调去云州从军,这下可倒好,省了不少事儿。
不过这陈北望被破格选入扶龙卫,倒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皇甫光彦就是扶龙卫的一员,这个效忠大夏皇室已有上百年历史的神秘组织,其内高手如云。
皇甫光彦在被调去兵部任尚书一职前,已是被称为扶龙第一人。扶龙卫所修功法乃是依凭大夏国气运,这门玄奇的功法被称之为扶龙道。
而今大夏统御四方,坐拥九州,可以说是空前鼎盛,若能加入扶龙卫,对个人武学修为来说必定大有裨益。
但对陈北望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从小受霍远教育,陈北望对大夏朝廷的印象可谈不上多好。况且一入此道,他这辈子就算是和大夏国捆绑到一起了。
陈北望看了眼凌慕华,果然凌慕华也是微微摇头暗示自己拒绝这份天大的荣耀。
于是陈北望毫不犹豫的接了旨。
“谢主隆恩!圣上文韬武略,泽被苍生,实乃万民之福。加之王公公服侍左右,我大夏定可国泰民安,千秋万载。”
王铎听了陈北望的话,那叫一个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大赞此人马屁功夫一流,将来必成大器,可以与之结交一番。
“哎呀,陈老弟啊,庶民入选扶龙卫可是极为少见的,你可真乃人中龙凤,今后若是升官发财,可别忘了我啊。”
“哪里哪里,王公公过奖了,今后还得仰仗公公提拔,在皇上面前多为小子美言几句。”若不是知晓陈北望乃一介草民,可能王铎都要误以为他是个官场老油条了。
凌慕华眉头微蹙,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她知道陈北望不是贪恋荣华富贵之人,那他为何要答应入京?
李晋城倒是不觉得有哪里不好,他完全尊重陈北望自己的选择。毕竟能被选入扶龙卫,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还得去一趟霄云宫,燕昭王那边还有些事宜要处理。”
王铎招呼一声便带着侍卫离开了,陈北望赶忙出去相送。
“公公您慢走嘞!”
哪知陈北望回过头来便骂:“这阉货,还想让我给他跪?我陈北望一不跪天!二不跪地!三不跪君王!”
凌慕华心神一荡,分明看到了他执剑傲然天地间的卓绝风姿。即使如今他不是他,却还是有些他的影子。
李晋城听闻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惊得一下过去捂住陈北望的嘴,往外看了看已没有了那王铎的影子,这才放开手来。
“我说大哥啊,你这脾气必须得改改,若是去了京城你还不肯低头,触怒圣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陈北望一脸无所谓,“从小霍老头儿便对我说,我这辈子除了亲人和师长,不可跪于任何人,哪怕是皇帝老儿。”
是啊,霍老头儿那倔脾气,若是知道自己给人下跪,肯定气得揍自己一顿吧?
陈北望没有父母,他把虎子一家当做亲人,冠礼那天他跪得心甘情愿。而霍远既是自己的亲人又是自己的师父,但却从来不让陈北望下跪。
虽然自己练功不认真,还经常调皮捣蛋,但霍远说的话,陈北望都记在心里。
凌慕华走上前来,问道:“我不知你为何要答应进京做那扶龙卫,但是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陈北望没有答话,难道要他说,我一开始就在欺骗你吗?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怎样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哪怕不愿意,这些事还是得去做。
凌慕华带上初儿和苟一一,准备离开了。
初儿开心得不得了,他在天玄宗终于不是最小的一个了。
苟一一生得可爱,初儿忍不住伸手去捏她胖乎乎的脸蛋,苟一一委屈极了,眼泪汪汪。
陈北望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凌慕华和苟一一坐在车厢里,初儿依旧驾车。
陈北望想对凌慕华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眼看着初儿长鞭落下,马车缓缓移动。
离别相思苦,相思苦离别。
此时陈北望终于明白,自己对凌慕华确有情愫了。
他很迷茫,他原以为此生只会爱上一个女人,直到遇见了另一个女人。
他陈北望也是个滥情之人。
正在失神,马车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马车忽然停下了,初儿回头大声喊道:
“公子你过来一下,姐姐还有话要对你说!”
陈北望便走到了马车旁,凌慕华把帘幕掀开,对陈北望勾了勾手指。
陈北望不知凌慕华何意,便探头进去看,谁知刚把头伸进去,便感觉一温润之物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鼻中净是女子淡淡的处子香味,还来不及细细品尝,那和自己紧贴的红唇便已经离开了。
凌慕华面色绯红,似要滴出水来,眉眼盈盈,秋波宛转。
这个高高在上,行走江湖都应该飘着以供万人景仰的仙子,此刻宛若一个害羞的小媳妇儿。
“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来找我了。”
也不等陈北望答话,便放下了帘幕,“初儿,我们走。”
这次马车真的走了,拐过一条街,消失得无影无踪,马车上却带走了陈北望的半颗心。
“姐姐姐姐,你和那个坏蛋哥哥刚才在干嘛啊?”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苟一一问道。
凌慕华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俏脸再度染上红晕。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
“哦。”苟一一小嘴噘得老高。
“姐姐在和公子亲嘴儿呢!哈哈哈!”前面突然传来初儿的声音。
原来刚才这小子也在偷看。
“初儿,休息时间把《南华经》抄一百遍。”
“啊?姐姐我错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才是凌慕华,一个有着仙子光环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