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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陈琳?有兴趣为朝廷效力吗?”当刘协得知袁军派来的使者是陈琳后,顿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倒不是刘协对陈琳有所了解,而是之前与卢植、蔡邕这些老臣在一次闲聊的时候,陈琳这个名字曾被卢植提起。
在刘协的印象里,陈琳这个人的能力并不出众,最出名的恐怕就是那篇为袁绍檄豫州,曹操当时正犯头风,看了陈琳这篇文章后竟然病情转好,不过按照刘协的理解,曹操会病情大好不是被陈琳的文章给吓的,而是被气得。头风这种病说简单点就是大脑血液阻塞不畅,而在被气的血液沸腾时,原本的不畅自然也就变通畅了。
原本刘协以为陈琳的本事顶多也就是个玩笔杆子的文人,充其量也就是跟孔融、徐干等文人一样,顶多也就是帮着自己摇旗呐喊一下。可卢植却对刘协的看法嗤之以鼻,随后告诉了刘协一事。就是当初陈琳担任大将军何进身边主薄的时候,曾经劝谏何进不要为了诛除十常侍而引四方兵马入京,可惜何进没有听取陈琳的意见。后来十常侍欲骗何进入宫诛杀,陈琳也立劝何进不要入宫,可惜何进还是不听。
等到何进死后,董卓肆虐京师,陈琳避祸冀州,在那里接受了袁绍的招揽。只是好像从那时开始,陈琳就仿佛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若不是袁绍命其执笔代写檄文,刘协甚至都不会记起陈琳这人。当然陈琳代写的檄文不是历史上有名的为袁绍檄豫州,而是为了给袁绍借清君侧之名行忤逆朝廷之实。说实话,刘协当时看到陈琳所写的檄文之后,还真是被气得不轻。要是当时陈琳落到刘协的手里,刘协非叫陈琳吃不了兜着走,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报复的心思也就淡了。
一个靠笔杆子混饭吃的,和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正是小臣。”陈琳心虚的低声说道。
“呵呵……陈琳啊陈琳,当初替袁绍写檄文骂朕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刘协笑看着陈琳问道。
陈琳听后不由神色大变,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当初只图一时痛快,为了达到袁绍的要求,他是怎么难听怎么写,却不想袁绍不争气,断送了大好的形势不说,眼下自己又主动送到了“仇家”的面前。
陈琳的年纪已经不小,如今也是快奔五张的主了,心里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气盛。他心里的那点抱负,早在何进死后就跟着一块死了。答应袁绍的招揽,那也是陈琳当时穷困潦倒之故。至于陈琳为何替袁绍代笔,拿着人家袁绍的俸禄,自然要为人家办事。
“身不由己而已。”陈琳小声辩解道。
“呵呵……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看你替袁绍写的那篇檄文不错,就是郑师看后都赞文采不俗,你就去太学担任个教习吧。”刘协没有难为陈琳,主动揭过此事后对陈琳说了对他的安排。
“啊?圣上,小臣如今还在为袁氏效力……”陈琳听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一群乱臣贼子,你又何必与其同流合污。”
“可小臣的家眷……”
“回头让袁熙派人送来就是。”
“只恐袁氏不会放人。”
“他要敢不放朕就赏你几个美人。”
“这个……圣上,小臣与内人感情深厚……”
刘协不等陈琳把理由说完就不耐烦的吩咐道:“好啦好啦,不必啰嗦了。来人,请陈先生下去休息。对了,告诉随陈先生一同来的随从,就说陈先生受朝廷感召,决定弃暗投明,让袁熙赶紧把陈先生的家眷送来。”
“圣上开恩啊。”陈琳一听大急,急忙叫道。
刘协的亲卫可不管陈琳是否着急,得了刘协的吩咐,当即将陈琳给拖了下去。等到再也听不到陈琳的哀告声,目睹全过程的司马懿这才不解的问刘协道:“主公,为何要如此对待陈琳?”
“怎么?看不过去?”
“毕竟都快五十的人了,何苦欺负他?”司马懿诚实的答道。
“呵呵……仲达,你说袁熙为何要派陈琳前来?河北军中的智者、田丰、沮授、崔琰、徐邈,哪个不比陈琳合适?但偏偏却是陈琳被派来了。”
“这个,莫不是袁熙想要借陈琳试探我军如今的态度?”司马懿想了想后问道。
“嗯,陈琳或许对袁熙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即便失去了陈琳,袁熙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损失。可我们却不能放任陈琳回去,因为那样就有可能叫田丰、沮授那些人看出蛛丝马迹。眼下辽东公孙度已经兵犯幽州,可就是因为我们在这,袁熙才不敢放心撤兵。而现在公孙度才刚刚开始对幽州下手,还没有捞到足够的好处,一旦叫他得知袁熙回兵幽州,他极有可能见好就收,就此撤回辽东。”
“那不是对我们一样有利吗?”
“可我们与公孙度只是相互利用,并没有必要去考虑公孙度的利益。眼下我们只是抽不出时间,所以只能暂时先将河北放在一边,可若是公孙度不能跟袁熙死磕到底,那我们依旧不能保证袁熙在保住了幽州之后会再度出兵前来相助曹操。”
“那主公是想在这里多为公孙度多拖延一些时间?”
“嗯,仲达钓过鱼吧?应该知道钓鱼最忌心浮气躁,眼下公孙度只是刚刚品尝到幽州这块鱼饵的美味,还没有生出将其一口吞下的野心。一旦袁熙这时回兵,公孙度很有可能脱钩而去。可若是我们在这将袁熙拖上一段时间,那公孙度就会欲罢不能,等到公孙度和他的手下再也无法放手的时候,就是他与袁熙为幽州死磕到底的时候。”
“可若是袁熙狠下心不要幽州了呢?”
“所以我们才不能在这时让袁熙猜出我们的意图,扣下陈琳,他们就无法去揣测我们的真实意图,即便是猜出了我们的真实意图,也不敢轻信。可对我们来讲就不一样了,只要袁熙一天不下定决心撤兵,那公孙度那里就越是容易行事。”
袁军的使者团就只有一人活着回到袁军大营。倒不是刘协嗜杀,实在是祸从口出,只能怪陈琳的随从在得知陈琳被汉军扣下后说了一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汉与河北的关系,是两国吗?
因为这句话,除了留下一个负责回去传说的人,其余人皆被斩杀当场。而在听了随从的回报以后,田丰、沮授等人久久无语。
“公与,莫要多想,这是陈琳的命数。”田丰见沮授神色有些黯然,开口劝道。
沮授听后摇头苦笑道:“元皓不必安慰我,是我害了陈琳。”
“公与,你说天子将陈琳扣下是为了什么?”田丰见状转移话题的问道。
沮授知道田丰的好意,而且他与陈琳的关系也就一般,之所以会感到内疚,只是因为推荐陈琳为使的是他。听到田丰问起天子扣押陈琳的意图,沮授也是摇头,“我也想不出,不过我们之前的打算是落空了。……天子扣押陈琳不会是就为了不让我们猜出他的真实意图吧?”
对于沮授最后说出的推测,田丰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会吧?当今天子会这么狡诈?”
“……元皓,休要小瞧了当今天子。试想若是换成你是当今天子,能否会有他那番表现?”
“呃……这个……”田丰这下不好回答了。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认清自己的优缺点,田丰作为一名智者,对自己的能力自然也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说实话,若是换成他是当今天子,恐怕不会对董卓虚以委蛇,但那样一来,势必会引起董卓的严密看管,哪怕董卓依然会被王允联合吕布诛除,当今天子也无法对后续的事情进行干预。而以王允的性情,自然不会有安抚西凉军的事情发生,也就不会出现后面发生的种种事情了。
不细想还真不容易发现,这当今天子还真是运气好,当时只要有一步行差就错,汉室就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傀儡。
“这天子还真是好运气。”田丰低声嘟哝了一句,正好叫一旁的沮授听见,而沮授在听后也紧跟着问了一句,“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呃……公与,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行,说正事。先放下陈琳的事情不提,其实如今摆在你我面前的路就两条,一是立刻撤兵,不管汉军的真实意图为何。二是暂时按兵不动,等弄清楚汉军的意图以后再行撤兵。”
“可幽州正被公孙度攻打,在此拖得久了,恐幽州有变。”
“那就只能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此与汉军对峙,一路先行返回幽州抵御公孙度。”
“……公孙度此番来袭对幽州志在必得,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他联合乌丸人与高丽人一同出兵,若是救援幽州的兵马少了,只恐无济于事。但若是抽调的兵力多了,这里的安全又无法保证……”田丰愁眉苦脸的说道。
“元皓,别烦恼了,此事还是交由主公定夺吧。”沮授不愿看到田丰为难的样子,给田丰出了个主意。可田丰听后却不怎么领情,皱眉看着沮授说道:“公与,我知你对主公有些意见,可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呵呵……元皓,莫非在你眼中,沮授就是这样气量狭窄之辈?”
“既然不是,那公与不妨与我一同去见主公。”
“……好吧,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
得知田丰、沮授齐来拜见,袁熙连忙出帐迎接,等听完了田丰的汇报,袁熙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本来就举棋不定,这才将此事托付给田丰,却不想田丰最后又把决定权交还了自己。
“……先生觉得该当如何?”袁熙出言问田丰道。
“主公何不问问公与的意见?”
“呃……还依沮先生之见,我军如今该当如何?”
“若是主公信任沮某,沮某愿意在此拖延汉军,由主公亲自率领人马救援幽州。”沮授开口对袁熙说道。
“唔……不知沮先生需要多少兵马?”袁熙想了想后问道。
“五千人足矣。”
“公与,不可轻敌。”田丰一听急忙劝道。
“元皓,不过故布疑阵,何须太多人马。而且主公所虑者,无非是担忧汉军趁我军退兵时衔尾追杀,但有了我这五千人在此,至少也能为主公争取到两日的时间。只要我军返回河北,汉军也就只能望河兴叹。”
“可若是让汉军再俘虏了你……”田丰担忧的说道。
“既然当初选择奉袁公为主,自然要尽心尽力。”沮授说完这话又对已经颇为意动的袁熙说道:“主公,还请成全沮某的一片忠心。”
“好,那就辛苦沮先生了。不知沮先生可还有什么要求?”袁熙不等田丰开口就抢先拍板道。
“要说要求还真有一件,还请主公命人去邺城将陈琳的家眷取来,也好让沮某可以与汉军多周旋几日。”
袁熙已经知道陈琳被汉军扣留的事情,对陈琳,袁熙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如今陈琳已经叫汉军留下,将其家眷送去倒是可以显示自己的大度,也没有多想,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到沮授下去准备,田丰没走。沮授在的时候田丰不好反对袁熙的决定,可现在帐中就只剩下二人,田丰十分不解袁熙为何就是不肯信任沮授。留在此地负责疑兵,那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一旦叫汉军发觉上当,沮授及其麾下五千人,十有八九再也回不去河北。人一旦恼羞成怒,那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先生,莫要怪我无情,实在是我不敢信沮授。”不等田丰开口,袁熙就抢先说道。田丰本来准备了不少说辞,但看着袁熙那张真诚的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告辞离去。
离开了帅帐,田丰匆匆找到了沮授,既然事情已经不能更改,那田丰此时能做的就是尽量满足沮授所提的要求。按照田丰的意见,留给沮授的五千人应该是军中的精锐,那样至少沮授可以逃走的机会能更大些。可沮授却拒绝了田丰的提议,坚持只要一千精锐,剩余的四千人也是辎重营里的老弱残兵。
“公与,你何必自暴自弃。路遥知马力……”
“日久见人心是吗?”沮授随口接了田丰下半句,看着田丰说道:“元皓,莫要再劝,沮授心意已决,你若还视沮授为知己,那就闭嘴。”
田丰:“……”
……
次日,沮授派了个无名小卒去了汉营,言说已经派人前往邺城去接陈琳的家眷,还请汉军再等几日。刘协没有难为无名小卒,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将来人打发走。稍后便将司马懿、法正、徐晃、赵云等军中重要人物召集到一处,讨论此时袁军接受自己先前随口所提的要求是否暗藏玄机?
徐晃、赵云等武将自然信奉武力至上,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打打看,说不定就能看出端倪。可司马懿、法正等人却不同意此时对袁军动武。此时并非与河北袁氏决战之时,汉军的主要目标还是曹操,能够避免的损失,应该尽量避免。
看手下的谋士跟武将吵作一团,刘协不由有点头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的人说的都有一定道理,这就让刘协一时间不好取舍了。
“命令斥候营这几天严密监视,有任何动静都要及时来报。”一时拿不定主意的刘协只得选择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刘协等人一时没猜透沮授的用意,而沮授也不会给汉军想明白自己真实意图的时间。就在沮授命人前往汉营的当晚,袁熙率领大军开始撤退。
汉军的斥候是厉害,可也不是神通广大的没边,没办法对袁军的后方了如指掌。在袁军选择夜晚行军,并且不许点燃火把照明的情况下,有大批人马悄悄登船渡过了黄河。等到汉军斥候发现这种情况并且回报刘协时,那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刘协得知此事后久久无语,司马懿、法正等人也是脸色难看。终日打雁,今日却叫雁啄眼。没想到那个沮授如此了得,竟然不顾自身安危留在这里与自己拖延时间。
“主公,出战吧。”徐晃、赵云等人纷纷向刘协请战道。
刘协看了看请战的众人,缓缓摇头道:“事已至此,出战又有何意义?该走的这三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可至少不能放过那个该死的沮授。”司马懿恨声说道。
“呵呵……仲达,你着想了,人家技高一筹,我们没必要为此嫉恨人家。”刘协闻言笑道。
“难道主公不生气?”司马懿不信的问道。
“要说气那肯定是有的,毕竟咱们叫人骗了,可越是这样,咱们此时就越是要冷静。就算咱们现在抓住沮授,把他千刀万剐,那也不过是助他成名罢了,于事无补。”
“那主公打算怎么办?”司马懿闻言皱眉问道。
“唔……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不过你们既然坚持要出战,那就出战好了。记住,我要活的沮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