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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上午,坎特伯雷教师的心情十分畅快。
他正在和助教前往预科班的教室。“雷和鸣噪”的学生在走廊的尽头。等到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能悠闲地坐在窗口,品一杯红茶,望着与学院遥遥相对的远山。
每次预科班开班时,他享受这种朝着这些未来的希望讲话的感觉。他享受知识上遥遥领先的优越感。
“再给我看一下。”他向助教伸出穿戴着精致手套的左手,要那份准备好的课堂讲稿。
黑曜石铺成的学院长廊雅致而清净,没有跑来跑去无礼的学生。只听得他精致的靴子,在长廊里走动的清脆而振奋人心的回响。
擦肩而过的学生对这位一边走路,一边翻阅稿件的教师投来钦佩的目光。
“完美。”他合上浏览完毕的讲稿,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步子刚好停在教室门前。
坎特伯雷教师,大潮第一年毕业生,正式授课已逾十五月。
是个完美主义者。
“吱”门由坎特伯雷教师亲自打开。
这种时候,他不需要助理帮忙。他喜欢这种打开门的第一眼,就看见学生的位置上满满坐着陌生面孔的惊喜。
“同学们好!”他微微抬起右臂,笑得像一名年轻的贵族。
“老师好。”学生们零零散散地向他问好。
看着学生穿着的魔法师长袍,他有些怀念起学习生活的感觉。
现在还穿着长袍的,无非是学院的学生,掩护身份的旅人,还有一些老派的法师——弗兰院长就是一个。
一件挺拔的制服,一条有韧性的长裤,头上无需戴上魔法师的帽子,让头发自由地感受微风,如同坎特伯雷教师这样。这才是新时代法师的面貌。
长袍?算是一种怀旧吧。
不过,坎特伯雷教师还是乐意看到学生们这幅恭敬的样子。
“现在,我开始点名。”他拿出笔和登记表,眼睛从容地望着学生们,被叫到名字的学生,喊一声“到”。
他发现,在座学生的年龄差距,不像前几年那般大了,多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不像大潮的前两年,年过半百的老人可以坐满半个课堂。不过,他倒是愿意多和年轻人相处,他愿意指导他们更多的知识。
“赫伯兰·泰瑟?”他清脆地念出第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据说是在资质测验中,直逼魔导师的新人呢。不错,有潜力,他很喜欢。
然而并没有人应答。
“赫伯兰·泰瑟?”教师扯高了音调,念了第二遍,抬头巡视着底下的学生。赫伯兰·泰瑟,这个家伙的姓氏不是和外交长法兰舍弃的姓氏一样吗?传言说他是外交长的弟弟?
台下的学生望着他,一脸茫然。
“赫伯兰·泰瑟!”他的语气快要气急败坏了,想不到在新的课堂,在第一天,就有学生翘他的课,而且还是他刚刚很看好的学生。但是这名学生又可能是外交长的亲属,搞得他不好意思发飙。这对外交长的形象,或者是他自己的形象,都有好处。
教室的最后排,一名身材敦实的学生拍了拍趴在他边上正在打盹的紫发学生。
“到?”刚刚从睡梦里醒来的紫发学生迷迷糊糊地应答了一声。
坎特伯雷教师撇了撇嘴,用力地把刚刚画在登记册上的叉叉,又涂掉了。到了总比不到好,这些官二代们;不对,是大官的兄弟。
“斯瑞奇·波蓝?”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竭力保持着语气的镇定。
“到。”一名稚嫩的男生答道,声音有些发抖,似乎不习惯在这么大的场合讲话。
坎特伯雷教师满意地点点头,“嗯,一切终于开始进入正轨。”
直到他念到最后一个名字,“影风扬?”这是什么名字?
场下再次陷入了沉寂。
“看看你们身边,有没有睡着的同学,叫醒他。”坎特伯雷教师朝学生讲道,“影风扬。”
学生们看看自己的周围,那名敦实的学生并没有拍醒睡着的紫发男子,此外并没有人还睡着。
“影风扬!没来吗?”他本打算生气地吼出来,甚至大骂一顿,连带刚刚受那个紫发小子的气一起。直到他想起来,自己也听过这个名字,他在进入院长办公室之前听过这个名字。
“这家伙,刚不会是救了月神的最高祭司的家伙吧。”他脑袋一热,就把冰封的记忆给融化了,因此头脑也明晰起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助教。
“他就是救了最高祭司的那个人,院长在致辞演讲上还给过他一个魔道具。”助手附上前来,轻声地对他说道。
“我知道。”坎特伯雷教师虽然这样子说,但是内心却是被一万只牛蹄碾过。他庆幸自己刚刚收住了准备斥责人的口气,否则他就要得罪最高祭司大人和院长了。
“哦影风扬,请假了吧。”他确定了该学生的确没有在现场,改口说道。登记册上的叉,也被取代成了请假。这些靠关系的家伙们,真是一群麻烦。他心里不满地嘀咕着,第一天就敢不来上课,以后还回来?就是来混评定的吧。
“啪”,他从容地合上登记册,交给他的助理,面色祥和地说,“好的,现在我们开始讲课。”
学生们大多都坐直了身子。
嗯,这很好。坎特伯雷才稍稍重拾了他的那份满意。
“第一堂课,我要讲的是‘魔力’,你们有谁知道,‘魔力’究竟是什么吗?”
他扫了底下学生一秒,根本不给他们时间应答,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魔力,是魔法师发动魔法的必然条件。就像举起物体,需要你们的力气一般;使用魔法,就要消耗你们的魔力。一旦魔力用完,则无法使用魔法。”
他扫了一眼下面的学生,他们听得很安静,有的已经开始做笔记。这很好。
“那么,魔力和力气有什么相似性和不同点呢?”
他的第二个问题,同样只给了学生一秒钟反应的时间。
“魔力和力气一样,都储存在我们的身体内,都是随着使用就会消耗,然而又是可以再生的东西。”
“力气所驱使的,是你的肌肉。”他摆动了一下手臂,“但是魔力所驱使的,则要有趣的多。”
学生们睁大了眼睛。
坎特伯雷喜欢学生这样看他的眼神。
“一个人体内魔力驱动的,是一个魔法的程式。”他得意地说道,“而那个程式,则驱动这个世界中的力量。”
“那么,魔法精灵是什么?”前排一名矮个子的学生举手问道,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问得好,魔法精灵是什么。”坎特伯雷教师喜欢这种问他问题的学生,这使得他很快进入更好的讲课状态,“我们常常听人说,魔法精灵怎么怎么说,怎么怎么样,对不对?”
台下有学生点点头。
坎特伯雷教师轻声笑了一声,“哈,那是没有受过我们魔法学院教育的外行人的讲法。”
他转身走向黑板,在黑板上写下了“魔力”这个词语,又写下了“力气”这个词语。
“这就涉及到魔力和力气的其他不同了。”他自信地说道,“力气的再生,靠的是自身的身体疲劳的恢复,是一种自发的再生;魔力的再生,靠的是对外界魔力的吸收和重新储存,比方说最常见的冥想,这是一种摄入形式的再生。”
台下的学生听得很安静。
他把自己的身体支撑在讲台上,审视着学生们。
“会出现这种误认为是魔法精灵的事件,其根本原因是人把本是外力的魔力,在身体内有所回应时,意识上的冲动讲其拟物化了。”坎特伯雷面带微笑,“所以你有时候感到魔法精灵兴奋和吵闹,那其实是你大量获得和储存了魔力。若是你感到魔法精灵懒得搭理自己,那其实是你的魔力储量不足,需要补充魔力的信号。就好像你的肚子饿了的时候,它会咕咕叫一样,但是你的肚子真的是一个独立的生物在发出声音吗?”
坎特伯雷教师生动易懂的描述,把学生们逗笑了。他自己也很满意。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满意,那名紫发的赫伯兰就不满意地站了起来,带动着凳子发出了很大的噪音。他戴上兜帽,遮住了那顶惹眼的紫发,把手插在长袍口袋里,往教室外面走。
课堂才开始没有多少分钟,他就没有心思在这里待下去。听这些小儿科的讲解可不是他来这里的本意。
“这位同学,你做什么?”坎特伯雷教师敏锐地发现了这名准备离开课堂,而没有和他打招呼的学生。
兜帽下,赫伯兰的脑袋微微地偏转过去,拿眼角看了那位老师一眼,继续低着头走出门。
“你去上厕所,也总要打报告吧。”坎特伯雷教师发现了,这位离开的学生正是和法兰外交长有着理不清关系的潜力学生。但是学生无视课堂纪律,老师就应该管,无论他和外交长有什么样的亲属关系。但是他的语气还保持着风度。
“嘁,真麻烦。”赫伯兰低声嘀咕了一声,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头扬得极高,把他的兜帽又重新掀下来。惹眼的紫发下是他可怖的不耐烦的眼睛,他用这种可怖的眼睛盯了教师三秒,冷冷地说,“这些,也太小儿科了。”
随后是教室后门被重重踢开的声音。
“你……你不要考试了吗?”坎特伯雷有些焦急起来,这不是他不给法兰外交长面子,而是眼前的这个家伙不给他面子。他心里暗暗骂道,“我还没有正式开讲,你怎么就知道精不精彩?”
“不用操心。”低沉而冷淡的回音响彻在走廊里。
“我可以让你没法考试!”坎特伯雷挥起拳头,向教室的后门气急败坏地掷出一根粉笔。粉笔打在刚刚关好的门上,弹中了一个学生的头。
底下的学生,有的脸上是惊讶,不知所措地看着教师;有的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幅场景,偷偷笑了起来。
坎特伯雷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他绝不容许自己的课堂不完美,更加不容许别人践踏他课堂的完美。
然而今天就发生了,而且是三次。他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气得颤抖了起来,手中的稿件也被他完全捏皱。
这两个关系户,让他的课堂尴尬了整整三次,尤其是这个紫发小子,让他完全失去了教师的尊严。下次见到这家伙,他坎特伯雷一定要给他脸色看。
助教不安地看着他,不敢说话。发笑的声音蔓延开来。
坎特伯雷瞪了助教一眼,他从没意识到自己的助教长得这么蠢,“去预约院长,我要跟他好好聊聊这些问题学生。”
助教开门出去,教室内的笑声还没有停止。
“今天没有休息。”他把自己的讲稿重重甩在讲台上。
课堂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