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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怒喝吓得风谣浑身一颤,原地就跪下来:“参见王爷。”
就连里屋打扫的苏朵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出来恭迎。
只有何鹭晚的心跳加速了些许,强装镇定地转过身,面向怒意磅礴的殷封阑盈盈下拜:“妾身参见王爷。”
“几日不见,你真是愈发长进了啊?”殷封阑怒极反笑,听起来似有雷霆万钧之怒。
何鹭晚低着头眨了眨眼,虽然殷封阑生气不假,不过她并没有从殷封阑的身上感受到实质的杀意,
“王爷谬赞了,小半个月以来妾身深居王府、安分守己,能有什么长进。”何鹭晚抿着娇笑抬头,望向殷封阑的双眼,似要用满目的柔情去化开愠怒。
殷封阑危险地眯起眼来,刚才在何鹭晚看过来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若非他定力极佳,说不定就信了她“安分守己”的鬼话。
何鹭晚心中亦是一惊,还从来没有人能在她的暗示下保持神智,虽然穿越到一个深闺千金的身上,她曾被奉为“准神”的能力只保留了千分之一,但何鹭晚仍有自信能对这些普通人类发挥百分百的效果,只是不想今晚的殷封阑给了她一个偌大的“惊喜”。
这一走神,何鹭晚又压不住内心的悸动了,忐忑和爱慕掐成一团,在她的心中砰砰砰乱撞。她下意识地别开眼,却又不受控制地想再多看殷封阑一下,在对上他凌厉的审视时,何鹭晚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暂停了。
真是太不争气了!
殷封阑体察不到何鹭晚内心的复杂,见她忽而镇定从容,忽而惊慌娇羞,只觉得她不是演技拙劣就是另有盘算,干脆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拎着她细弱的手腕如同拎着一袋货物,二话不说就往屋中走。
“等等……阑王殿下……王爷!放开我!”何鹭晚惊慌地挣扎着,她光是见着被月光晕染得如玉如冰的殷封阑就已经心跳不已,陡然间有了肢体接触,她顿时方寸大乱。
极力的挣扎在殷封阑看来就像只胡乱扑腾的猫,不具丝毫威胁。
何鹭晚被扔到了软塌上,她闭眼凝神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作乱的心脏,再睁眼看向软椅上端坐的殷封阑,那人已然没有了在院中时凌厉的怒意,像是匹被剥去戾气的狼,只剩下幽深的眸子掩藏着他莫测的心。
“阑王殿下一直都这么口是心非的吗?”何鹭晚猜不透,所以干脆地问了出来。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见殷封阑,每一次他都展现着截然不同的一面。更别说今日,这几步路的功夫就好像换了个魂——除了面皮哪里都不一样。
“你在谁面前都是这么放肆大胆吗?”殷封阑反问,他对院中时被慑住心神的那一瞬间耿耿于怀着。
“是,也不是。”既然殷封阑避而不答,那何鹭晚也不想好好跟他对话:“在能放肆的人面前,妾身不会端着。”
“莫不是你以为本王对你怀了一丝愧疚,就能纵你胡作非为?”殷封阑久不经人顶撞,越发觉得何鹭晚胆大包天,声音不禁冷了几分。
“怕是这微不足道的愧疚早就在您心里烟消云散了。”何鹭晚在这个时候异常冷静,也不知是不是殷封阑的态度把那丝感情给吓回去了:“妾身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本就应该被灭口。只是无辜被卷入了更令您生气的阴谋中,还因此多受了点苦头,这才搏到了些许同情。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妾身毕竟是个不洁之人,败坏了您的名声,还能留在王府中保全性命已经是蒙您大恩了。”
“知道便好。”殷封阑冷哼一声,觉得这女人正经谈话时精明过头,全然不像初初及笄的少女。
“不过想来,您既然还留着妾身没赶走也没杀掉,就是还有别的用处……这让妾身不禁想到,被您救下的那晚您说过,一月之后自有安排。”何鹭晚眸盛辉月,声若清泉:“妾身斗胆请王爷告知,这安排究竟是什么。”
猝不及防之间,殷封阑笑了:“都说女人太聪明了不好,没人疼爱。”
何鹭晚不尴不尬地扯了个生硬的冷笑,真想乎他一脸心机:“现如今妾身保命都成问题,还奢求什么疼爱。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命重要,王爷您觉得呢?”
“本王可觉得,你的命远没摘花重要。”
何鹭晚一时语塞,看着殷封阑似笑非笑又压了愠怒的复杂神情,她开始琢磨那些花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能让殷封阑如此重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应该隐瞒的时候,她耸了耸肩,全盘托出:“妾身也是不得已,好些天没见到王爷了,如果能引起您的注意,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
这引他注意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殷封阑不动声色道:“你想见本王做什么?”
“妾身想与王爷说说话。自从薛侧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整个王府上下人心惶惶。这弦若是绷得太久了就容易断,相信侧妃娘娘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好养胎……”何鹭晚看着殷封阑波谷不惊的神情,她不信殷封阑什么都不知道,纵然是白倚涵容不下那些孩子,但谁知有没有殷封阑的默许呢?想着,她叹息道:“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可笑!你想说你把庭院的花儿摘了,是为了让薛从柔好好养胎?”殷封阑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当然不是,何鹭晚一不想让王府的气氛继续沉重下去打扰她睡眠,二是想引起王府上下的注意,这样才能更轻松地催眠下人们、化为己用。
她笑了笑:“事实证明,经妾身今日这么一闹,府中的气氛就没那么严肃了不是吗?”
“在管闲事之前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殷封阑这句话说得含糊极了,何鹭晚不得不再做猜测。刚才在提到帮薛从柔保胎的时候,殷封阑明显有点不耐,他似乎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可这里的人不都是十分重视子嗣的吗?
何鹭晚小心地试探着:“王爷这段时间来可有去仪柔阁看过薛姐姐?”
“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殷封阑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何鹭晚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倔强回望的女子,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颚:“听好,本王对薛氏如何不重要,但她腹中的毕竟是本王的骨肉,谁若敢伤孩子半分,就是王妃也难逃罪责。”
幽幽寒意从何鹭晚的四肢百骸灌入心脏,她甚至对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无从反应,就被殷封阑的气势震慑了心神。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藏住眼中的惧意。何鹭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恭顺道:“妾身明白了,今后一定安分守己、远离事端、不给王爷添麻烦。”
“明白就好。”殷封阑松开手转身要走。
何鹭晚却像魔怔了一样从背后抱住了他。
屋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殷封阑立在原地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何鹭晚僵着身体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只知道殷封阑收敛气势、松手转身的那一刹那,她解脱地松了一口气,但只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就被脑中伺机而动的感情攻占了理智。或许是眷恋着殷封阑的触碰,身体下意识地就在他离开前伸手抱住了。
“咳……妾身……冒犯了……”何鹭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触电般地收回了手,尴尬地正坐在软塌上。
“怎么?舍不得本王走?”殷封阑狭促地笑起来,可何鹭晚感觉到了他对这触碰的不喜。
“不是……”何鹭晚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殷封阑,别开头懊恼地说:“妾身只是……觉得日后会无聊,想向王爷讨几本书看看……”
“什么书?”
“史书游记都好。”这一点何鹭晚倒是没有说谎,她想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如今能当借口搪塞过去刚才的误会,还能拿到书的话,也算因祸得福了。
“明日本王会叫人给你送来的。”殷封阑的脚步声渐远,风谣和苏朵恭送之声在院中响起,何鹭晚这才放松下来,在软榻上蜷成一团。
“上神在上!就不能给我个更靠谱一点的身体了吗?!”何鹭晚把头埋到膝盖中,为自己的失控烧红了脸。
冷静下来之后,她细细想了一下今日的对话,才发现这殷封阑阴险老道,对她的问题一概没有正面回答过,还能借着他的情绪变化把话题一路带歪。
只怕这花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碰不得的东西,以她摘花触了他逆鳞为借口,向她传递应该知道的信息才是殷封阑的真正目的吧……
“姨娘,王爷可有罚您什么?”风谣赶到屋中,看着情绪低落的何鹭晚不禁担忧。
“没有,王爷明天要给我送书。”
“啊?”风谣有点摸不着头脑。
何鹭晚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和殷封阑周旋许久,连她也不会好好说话了。
“不罚您自然是好,只是……”风谣微微皱眉,忧心不减:“王爷最近对您的赏赐接连不断,此次您触了府规本来必死,可王爷却连惩罚都没有。只怕那些姨娘们会妄加猜测、妒忌王爷对您的宠爱。”
风谣这么一说,何鹭晚突然明白了殷封阑的用意。
也许不管有没有今天摘花的这一出,殷封阑都有他的手段,让自己成为王府中的焦点,被人嫉恨。现在正值薛从柔有孕,只怕什么阴谋诡计都会带上她一份,这样既能打掉薛从柔的孩子、也能嫁祸栽赃给她,当真是一举两得。
不过殷封阑今日说到那孩子的时候,话也相当奇怪。从态度上来说,何鹭晚并没有感受到他对这孩子的重视,反倒更在意白倚涵是否会动手脚。
也是,有逯家的人在王府里作威作福,殷封阑自然如鲠在喉,想要尽快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给拔除掉。
他创造了自己招人嫉恨的条件、暗示了阴谋会再次把她卷进去,而且还极有可能是白倚涵主使的阴谋。他态度上像在说会利用这个孩子去打击白倚涵,也对自己强调了要活够一个月……
是试炼吗?看看她是否真的有利用价值,再决定对她收服还是灭口。
何鹭晚深呼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坚定:她姑且先这么理解着殷封阑那遮遮掩掩的心思,无论对错,阴谋将至的事实不假,她在府中铺垫的准备还要继续。
“风谣,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随我出去转。”何鹭晚跳下软塌,三两下跑去清洗梳理,做睡前准备。
风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目光追随着何鹭晚的背影,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这何姨娘,是真觉得自己命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