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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逢五日,是紫菱州赶大集市的日子,紫竹菀的人们会在这一天带上自家产的菜,养的鸡鸭、蛋等去集市上卖。这样一来,家里能多项收入,日常的开销也宽裕一些,还能就便在集市上淘换些自家需要的物件。
在紫菱州的人们,一般都会在家里搞点副业,毕竟除了地里的事情,其他的时间还是很宽松的。人们在自家养些鸡、鸭、鹅,或是种桑养蚕,或是种花植树,平常所需要照管的时间也不是很多,等到收获时,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再加上紫菱州交通的便利,南货北调、人来人往的,大家自然要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了。
紫菱州每日的人流量很大,货物的吞吐量也不小,这事情一多,为之旋转的人也就多,人一多,需要用到的东西就多。每日里的鸡鸭鱼肉,牛羊蛋,及各色蔬菜瓜果,流水般运到紫菱州,后又通过紫菱州分散运往它处。
紫菱州附近居住的人家,都种着大片大片的菜地。在这里,种菜要比种粮食来钱快,粮食再快,也只是每年两季的收成,周期实在太长了些,而只要把菜地伺弄好,蔬菜就长的好,长的快。蔬菜的生长周期短,成熟快,短期内就能长成,收了就能换成钱。虽然少有种粮食的,但只要手里有钱了,还怕买不到粮食吃吗。
柳惠坐在牛车上,看见一路上有赶驴车的,有推着小独轮车的,有走着路挑着担子的,也有和她们家一样架着牛车的,还有牵着驴赶脚的脚夫。人们三三两两的一起往前赶,都是想要尽早赶到集市,指望着自己个儿的东西能够卖个好价钱的。
柳家这次也带了五、六支鸡,和一小筐鸡蛋,还有新鲜的瓜果和糕点。当然,这些却不是要拿去集市卖的,鸡和鸡蛋是要送去柳秀才的岳父——扬柴家去的,新鲜的瓜果和米糕,是要送到寺庙里,供奉到菩萨面前去的。要按柳秀才的心意,他是不愿意去岳丈家的,可是不论怎么说,上次他的岳母送了东西给孩子们,现在惠姐也好了,按理是要去给长辈看看的。看看就看看吧,反正一年也去不了几回。柳秀才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想着柳娘子的好,极力的在内心说服自己。
柳娘子把车板上铺垫的十分的厚实,她自己搂着两个孩子坐在车上,柳秀才坐在车头,一边轻轻的甩着手的鞭子,一边不时的与两个孩子说话。
“那前面的十八弯,真的是有十八个弯道。那儿的水流十分的湍急,所以那一段很少有渡船。听老人们说,这是一条犯了天条的神龙,被天庭贬下界来,因为受了伤,它落到了这里时,在这儿连打了十八个滚,所以这里才有了十八弯。”柳秀才用手指指前面的水道,说着。
“真的啊,那神龙为什么会犯天条呢,它现在怎么样了?”妮妮听了十分的担心,又伸着脖子朝那河水看看后,问道:“它是不是还在那水里呢,它会不会吃人啊?那水真的有那么急吗,那要是有人要过河,可不是要过不去了。”
柳秀才和柳娘子都笑了,柳秀才说:“那龙是神龙,不会吃人的。这十八弯上,是没有渡船,那上游和后面的九姊妹渡,不就是可以渡河。”
柳惠觉得好笑,这小孩子还真是好骗,这就是柳秀才爹说来逗着玩的。看不出来,这个爹还真是风趣,就是平时太有些不苟言笑了,让人觉得不易亲近。
“啊,还好。”妮妮点头说道:“幸好我们是不用渡河的。”
柳娘子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妮妮一脸认真的说:“那河水好深的,每回我们坐船时,那船上都要坐上好多的人,我总是担心船会翻,所以啊,我们不用坐船,我不是很开心吗。”话不及说完,她已经咯咯的笑起来。
柳惠觉得妹妹太可爱了,她用手紧紧的搂着妹妹说:“小妹不怕,就是我们坐船,姐姐也会保护你的,姐姐不怕水。”
妮妮也不回答,只是点头笑着,扎在姐姐怀里,与姐姐紧紧的靠在起。
见姐妹俩这样亲热,柳秀才夫妇也很欣慰。柳秀才也是少有的好兴致,他一路给两个女儿说着这一路上左右两边,各村落、各地方的故事,以打发路途的寂寞。因不需要赶时间,一家人赶着牛的慢慢前行着。
一家人正说笑着,忽闻后面传来一阵急奔的蹄声,柳秀才不由带紧了缰绳,又将车略略往路边带了带。很快,蹄声已来到的柳家牛车的后面,并很快的从柳家的车旁冲了过去,但是,那一连串的蹄声却在前面不远处急切的停顿了下来,接着走过来一人一骑。
柳惠朝那边望去,她最不喜欢张扬的人了。这条土路并不十分的宽敞,路面大约只有三、四米的样子,这也还只是粗略的计算,她们家的牛车就有一米三、五宽的样子,这一路上,又是人来人往的,挑担的、挎蓝的、牵儿带女的人都有,可是那几个人却一点都不为别人着想,只顾着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惠心里有了想法,自然看向那骑着骡马走近她家牛车的人,没有什么笑脸。
那人不待走近牛车,已经高声笑语。“宗元先生带着嫂夫人和小姐们是要去赶集吗,这时才走到这儿,不是迟了些吗。”
柳宗元听见那人的话,微微眯了下眼,仔细看了看,认出来人是邻村大户王员外家的管事,田忠。
柳宗元的名讳,不是他那样的仆从可以称呼的,只是那人欺柳宗元是个穷秀才,也不是柳家当家的人,言语上略带着不逊,也是知道柳宗元不会与自己计较,才这样大胆。
柳惠看清那人,真是觉得好笑。若是这般张狂,至少也是很有本钱的风流人物,可是看眼前这位,不觉有点可惜了,真不该把张狂二字用在这人的身上,太不配了。他了不起也就是装腔作势而已。
那来人,骑着一头还算是比较高大的棕黄色的骡马,身上穿着一件芦花色的半袖圆领长褂,内套一件绿色的长衫。他自己一脸的势利像,一张刻薄嘴,两撇八字胡子,一双小眼睛溜溜的在柳惠姐妹和柳娘子面上,身上转溜。脸上虽在笑,却明显的带着一丝傲慢的神情,他坐在马上,视线的高度自然是要高过柳秀才的,他眼睛略略低看着柳秀才,在看着柳秀才时眼神中暗暗含着一股得意的笑,柳惠见了他那样子,更加没有什么好心情了,刚想站起来,要父亲不要理他,赶紧赶路,却被柳娘子给抱紧了。
柳娘子有些嗔怪的看眼惠姐儿。这孩子,一场大病后,性情竟然变的这样冲动,凡是她看不顺眼的事,都要插两句嘴。现在这是在外面,却不能让她乱说话,惹得人家笑话。
柳惠被母亲搂着,动不了,还是抬起头,朝那人看去,生怕那人欺负父亲。柳惠一直都觉得父亲性情太过温和,没有脾气,凡事谁都可以在他这儿占点儿便宜。
柳娘子也看见了那人看向自己和孩子们的眼神,她不悦的板起脸,抱紧孩子,转了个方向,也不说话,只是望向了路边远处田垄上的棉花桃子。
妮妮也对来人很好奇,总是朝那人看个不停。柳惠见了就拉起她的手,两人玩猜中指。
柳秀才见那人没下骡马,自己自然也不会下车,坐在车上与那人说话。
“我和内人只是带着孩子们走走看看,没什么急事,不象田大管事是大忙人,这么匆忙是要赶往那里去。”
满大街的都是人,这么不管不顾的纵马急奔,象什么话。
这时与田大管事一起的几人中,又有一人骑着骡马走了近前,那个人却没有田大管事大胆,柳秀才好歹也是读书人,有官身的人,不是他们这样的庶民、奴仆可以轻视的。
那人走到柳宗元的跟前,扑跪在地上,口中大声说道:“给先生请安,给师母请安。”
柳秀才朝下一看,笑了笑,说:“秦四朗,你也跟着了。”却没有立即让秦四朗起身。
秦四朗立即的恭敬地回答,“是,小的是跟着田大管事去接我们老爷的客人去的。好长时间没有去给先生请安,怪想先生的,这会儿看见了,小的心里欢喜,先生这些日子可好,这些日子气候不顺,还请先生和师母好好保重身子。”
秦四朗说的动情,引得柳娘子和柳惠都扭头朝他看去。
柳秀才听了不由有些感慨,他露出真诚的笑容,开口请秦四朗起身。
“快起来吧,你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不好这样跪的,起来吧。”
秦四朗先是谢过先生,说:“我再大也是先生不成气的学生,就怕先生嫌弃,怎么见了先生还有坐着的理。”
柳惠一笑,朝那田大管事看去,果然见那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此时正侧头瞟了秦四朗一眼,回头时,却看见柳惠一脸的笑,正朝自己这边看着。他不由也露出笑来,还轻轻的点下头,对柳惠以礼相待。
柳惠看见已经站起来的秦四朗,他正和父亲亲热的说话,看在秦四朗风刚刚话的份上,柳惠也朝田大管事,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
田大管事眼里闪过一抹惊异,朝柳惠又打量几眼后,不再理睬。见秦四朗与柳秀才说笑的正欢,他不悦的重重咳嗽一声,说:“四朗,不早了,该和柳先生告辞了。”
秦四朗立即对柳宗元一作辑,和田大管事一起告辞而去。
本来路上的人正站在远处,看着柳秀才和那几个了不得的人说话,见田大管事的一伙走了,柳家的牛车也慢慢地走了,也纷纷散了。只是见着这一幕的人,都在悄悄地议论着。
这一路上的行人中有认识田大管事的,他们大多都是租种王家田地的租户。这些人平日里看见了那田忠都是恭恭敬敬的,生恐自己招呼不到惹到他,象是今天这样纵马急驰,是很平常的事了,他们又怎敢对他有怨言呢。他们虽认识田忠,却不认识柳宗元,对柳宗元能安然不动的坐在车上与田管事说话,觉得很是吃惊。因为在他们看来,柳宗元也是一身的布衣,家眷也并没有穿戴的多好,一看也不是有钱、有地位的主儿。可是田管事却对人家很是客气,就连新做管事的秦四爷也给人家磕头呢,可见那坐牛车的人肯定也是了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