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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如何?”
听着卓然的话,楚越心中突然一动,似乎抓住了某些东西,却又始终差一点。
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卓然说的话,显然有着很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既然要想从燕无伤口中得到留行刀法或者别的什么,那么就不应该让他吃了‘四喜丸’之后,还下截脉禁制,如此多余,所谓何来?
而且,刚刚他们两人潜藏一侧,严阵以待,竟似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般。
既然知道他来,为何不先将燕无伤转移?
如果留下燕无伤是为了做诱饵,那么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他楚越还是燕无伤?
如此之多,如此明显的破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难道卓然就想不到?
虽然他并不了解卓然,但是从燕无伤口中得来的信息以及前几天的暗处观察,不难看出此人行事极有章法,断然不应该有如此多的漏洞。
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隐情?
楚越暗自思量。
卓然说的话,真真假假掺和其中,不外乎就是要影响他的判断,但是他拖延时间的目的却很明确。
可是,他们现在可以说已经完全占据上风,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现在拖延时间,难道还有援兵?
只面前卓然和凌以风两人,楚越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若是再有人来,只怕明年今天就将是他的忌日,这山洞也将成为他的葬身之地了。
立刻走?
那就意味着要将燕无伤留下。
拼命?
如果对方真的还有援兵,那么也毫无意义。
其实,要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也很简单,只要燕无伤醒来,说一句话就够了。
偏偏楚越现在根本无暇他顾,分心想事情可以,要想去看看燕无伤的状况,在卓然和凌以风两人的气机牵引之下,却是难如登天。
因为他一动,卓然和凌以风必然乘机出手。
等下去,对方可能有援兵,而且燕无伤也可能性命不保!
“怎么,难以决断?”
卓然对楚越的沉吟并不意外,接着又道:“那我不妨给阁下一个提议,你走,燕无伤留下,如何?”
楚越目光闪动:“看你们刚刚的布置,可不像是要让我走的样子啊!”
卓然毫不在意的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我们低估了阁下,就没必要再冒险杀你,否则到最后弄得两败俱伤,反而得不偿失,对不对?”
卓然志在燕无伤,至于楚越,能杀了当然最好,那就少一个可能的知情者。
可他和凌以风两人全力动手,还是偷袭在先,居然都难伤此人分毫,他心中权衡之后,立刻就改变了计划。
楚越冷然道:“我刚刚若不是运气不错,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现在一句话就想让我离开,阁下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卓然道:“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这本就是江湖常态。不过,阁下所言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你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说来一听!”
楚越双眼微眯:“我若说要带走燕无伤呢?”
卓然叹气道:“那咱们可就没法谈了!”
楚越缓缓扬起刀锋,笑道:“我也有同感!”
虽然他不知道卓然到底在等什么,可是他心中却有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决不能再等下去!
大争刀!
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直冲出来。
卓然心中凛然,生出一股难以抵挡之感,他心知这是假象,可眼见刀势凶猛,却也不敢抵挡。
侧身一让,手中长剑毒蛇般刺出。
“破!”
凌以风同样长刀劈落,并无半分退让,刀光如匹练,刀气森然,以一个及其古怪的角度,斜劈大争刀刀锋。
噹!
双刀相接,劲气逸散。
楚越脚下连退,手中长刀轻轻一抖,化解掉对方独特的电流般的真气,反手荡开卓然的长剑。
凌以风身躯后仰,然后向前一倾。
他身体在动,可脚下却钉子般纹丝不动,只是身体像波浪般起伏数次,强大的冲击力登时化为乌有,整个过程迅如闪电,若非楚越眼力过人,根本难以看清。
他手中长刀微微颤动,也随着身体的波动起伏不定,却始终指着楚越。
到最后向前一倾,一刀已然闪电般刺出。
楚越心中一凛。
在气机牵引之下,他明显的感觉到凌以风的刀势在随着身体波动而逐渐增强。
就好像波浪一般,先是一波一波轻轻的拍动礁石,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最后就是排山倒海、铺天盖地而来,令人根本无从闪避!
于此同时,卓然也是一剑轻飘飘的刺了过来,却并不是断魂谷的‘夺命三式’。
他这一剑看似无力,而且速度也不快,但是却带着一种针刺似的凝炼,剑尖不住颤动,似左似右,似刺似削,竟似随时都可改变方向和攻击的方式。
如此诡异的剑势,楚越还是第一次见到。
面对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绝不会有半点为难,因为无论是凌以风的刀法还是卓然的剑法,虽都有着其独特的风格,却也有着各自的弱点。
凌以风的刀法刚柔并济,可论刚猛不及南宫雨的破阵枪,论速度稍逊风晴川的风刀,严格的说来,除了出手的方式,只能算中规中矩。
卓然的剑法也同样如此。
楚越到现在为止,所遇到的最神奇的剑法首推刘小雅,她的剑法既不讲势、也不说力,完全就在于剑的本身,令人看了根本不明所以,即便看明白一点,也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其次便是张谋‘七分剑法’,用力七分,留力三分,讲究的是一个恰到好处,予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与他本人形象倒也颇为契合。
然后就是卓然现在这一剑。
他这一剑既有那么一点神秘莫测,又予人一种后续绵绵不绝的感觉,就像抽丝剥茧,只要拉出了一个线头,就很难看到尽头,不知不觉就被困死其中。
这种剑法最大的弱点,就是怕强攻!
凌以风的刀法有缺点,卓然的剑法也如此,可是,当他们同时出手的时候,这一切缺点便不复存在。
就像有的女人,要是单独看她的五官,眼睛或许太小,鼻子或者稍大,嘴唇或者略厚,耳廓或者不标准,可组合在一起之后,却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感受到凌以风的刀势和卓然的剑势完美融合,并且互为壁垒,他脑中闪出四个字——相得益彰!
难怪这两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原来还有这种合击的战技。
退!
楚越根本连念头都没转,脚下已经开始移动,完全是近乎本能的动作。
可是他退的再快,也快不过凌以风飞身扑来刺出的一刀,再加上卓然在一侧与之呼应的长剑,气势、速度不减反增。
退,显然解决不了问题!
因为,他身后不远就是生死未知的燕无伤,而再不远处,就是山洞的尽头,也就意味着,很快他就要——
退无可退!
楚越面沉如水,手按剑柄,脚步变幻,却始终没有拔剑,他并非是想退,而是不得不退!
就像面对汹涌爆发的山洪,除了退,还能做什么?
要想活命,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到一个可以抵御,或者至少可以缓和山洪冲击力的地方。
他退,就是为了寻找那可以抵御‘山洪’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个呼吸间,三人追逐,已经退到了燕无伤的身边。
“还退?”
卓然轻喝。
他看似询问,其实是在提醒楚越,他身后就是燕无伤,再退就相当于将其拱手相让,借此以打击楚越的气势,同时还有另一个用意——
就在他话方一出口,山洞角落一直毫无反应的燕无伤突然翻身而起,手中一抹寒芒自下而上,直刺楚越腰腹。
谁也不曾想到,燕无伤不但生龙活虎,居然还向他出手。
三面夹击,岂非必死无疑?
几乎同时,楚越迅捷如电的身形突然一顿,然而他脚停住了,身体却没有停下,骤然间,仰身就倒,直直的往刺向腰间的寒芒撞上去!
被石头绊倒了?
当然不是!
楚越倒下的身体突然翻转,四指握拳,拇指迎着寒芒锋刃按将出去。
无为指!
波的一声轻响,锋刃被按个正着。
楚越蓄势出手,燕无伤猝不及防之下立刻吃亏,闷哼一声,他完全想不到如此恰到好处的一次偷袭,居然以失败告终。
只觉一道真气从楚越拇指顺着锋刃涌将过来,所过之处,经脉中真气冰雪般消融,不禁吓得亡魂大冒,刚想退开,手上却传来一股大力,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出。
楚越向后一倒,在气机牵引之下,卓然和凌以风自然也立刻生出反应。
凌以风手腕一沉,刺出的长刀立刻就变成下劈之势,转折如行云流水,毫无半分阻碍。
卓然的剑势本就飘忽不定,自然也随之而来。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被卓然安排好偷袭的武者,竟然不到一招就被楚越制住,反而弄过来当做了挡箭牌,大好的形势登时毁于一旦!
“废物!”
卓然轻叱,强压的怒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手中长剑依然指着楚越,看也不看空中飞来的同伴,轻轻一掌拍出。
啪的一声,那冒充燕无伤偷袭楚越的武者连声音都没发出,便被一掌击飞。
他倒也并非心狠手辣到要杀同伴的地步,而是他知道只要稍有迟疑,就会延误战机,楚越立刻就能逆转形势。
“小心!”
凌以风突然出声。
同时,卓然也看见了藏身在他们同伴身下一同飞出的楚越,以及一道淡淡的剑光。
刚刚那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想到他会藏在那人身体下方,更不知道他在那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如何做到的!
卓然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甚至比眼前的剑锋还要寒!
叮!
楚越手中长剑被轻易荡开,但是他人却在这刹那的空隙中,从两人中间游龙般滑了过去。
“楚兄且留步!”
卓然收剑入鞘,也并不追赶。
楚越站在洞口,缓缓转身:“你认识我?”
卓然缓步过来,凌以风亦步亦趋,他笑道:“略知一二,实在是楚兄最近在断魂谷的风头太盛,一刀击败江翼云,隐然已有取而代之的架势,想不知道都难啊!”
楚越并未掀开头上的斗篷,淡淡的道:“知道和认识应该是两回事吧?”
在断魂谷,也许听过他名字的人不少,可是真正见过他能和名字对上号的,那肯定没有多少,不说屈指可数,也绝对超不出三位数。
对于整个断魂谷十多万弟子来说,几十个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卓然道:“当然,不过对于你,我知道得稍微多一点而已,这么说吧,其实不止是你,而是这次进入断魂洞的高手,我差不多都知道那么一点!”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一股说不尽的自信。
楚越暗惊,冷笑道:“卓兄莫非是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话显然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卓然也不生气,笑着摇头道:“卓某虽然自信,却尚未自信到那个地步,只楚兄一人就令卓某束手无策,更遑论其他?”
楚越略有些不耐道:“卓兄到底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卓然坦然道:“卓某只是想说,我们和楚兄并无仇怨,争斗只不过是因为燕无伤而已!他现在不在,你我也再无相争的理由,何不一起合作呢?”
楚越微微一愣,他倒真没想到卓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哈哈,刚刚卓兄说让我走,结果却暗伏杀机,现在又说要一起合作,楚某实在是害怕得很呐!两位莫不是又在拖延时间,故弄玄虚吧?”
卓然叹气道:“楚兄棋高一着,何必再提!不过,你到底是如何看破那人不是燕无伤的呢?”
刚刚他便是以虚作实,以实当虚,让楚越生出一种非离开不可的错觉,最后没想到却反而被其利用,顺利的脱身而去,最大的疑问就在于此。
楚越道:“两位既然对燕兄如此了解,当然不会忘记他是一个酒鬼!”
“原来果然如此!”
卓然苦笑,微微摇头道:“酒鬼身上当然就应该有酒气,可是,这深山老林中,除了燕无伤这个酒鬼,又哪还有别人带酒?本以为只是一个细节,只要分散你的注意力就能敷衍过去,没想到卓某还是低估楚兄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难以抹去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