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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妈~的,太臭了!”我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又捡起两块砖头,重新回到屋内,这次再也没有那种令人不安的异样感觉了。
我们学校距离村子有五六里,村子距离红山又有十来里路,这一路走来,我着实有点累了,就靠在墙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间,我听见外面响起了锣鼓的声音。
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向外看去,屋外皓月当空,只见门外的戏台子上,不知何时居然来了几十个人,他们正在忙忙碌碌的布置场景。
农村没啥娱乐节目,冬天农闲的时候,经常有外地的戏班子到各个村搞露天演出,不收门票,谁到可以围观,但也不是白演,通常都是演完之后,挨家挨户的起粮食,每家给个几斤大米或者面粉的就可以了。
这些戏班子每到一个村,都要演个十天半个月的,先演,之后要粮食,从来没有人看完戏后赖账不愿意给粮食的,这几乎成为我们那里的约定俗成的民间潜规则了。
冬天看戏,是农村一大乐趣。
我们村子上几乎年年冬天都有外地的戏班子来演出,以泗州戏最多,也有其他的戏曲种类。
不过,以前演出都是白天在打谷场上进行的,从来没有在这里演出的先例,因为这里距离村子太远了,为了看一场戏跑十里山路,确实耽误时间。
这个戏台子大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白天看,那就是一座平整的由红色岩石砌成的四方方的平台,现在戏台子的四个角,分别竖起了四根圆木杆子,杆子上挂着一串串红色的灯笼,
戏台子里侧的边上灯笼最多,几乎形成了一道灯笼墙壁,这些灯笼造型古朴,形状各异,精美异常,有圆形的,有长形的,还有方形的等等不一而足。
用料也很讲究,其外侧蒙皮似乎都是用红色的丝绸制作而成的,而非纸质的,灯笼里面点燃的蜡烛更是诡谲,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发出的居然是绿莹莹的幽光,跳动不已。
朦朦胧胧的血红色包裹着绿油油的烛光,我看在眼里,觉得非常的不舒服,厌恶、反感、瘆人,这就是我当时产生的情绪,尤其是每个灯笼上都有一个大大的“奠”字,令我非常的讨厌,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寒风呼啸,灯笼随风飘动,幽光丝毫不受影响。
这些正在忙着搭戏台子的人穿的都是古装戏服,有的是武生打扮,穿的是黑色的排扣练武的劲装;有的是花旦打扮,穿的是刺绣精美、颜色艳丽的长袖长衫;还有穿的是一身素白的孝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角色。
最奇怪的是,这些人当中,还有几个青壮年穿的是现代黄绿色的军装,带着黄色的军帽,腰间扎着皮带,胳膊上还有红色的袖章,袖章上还有刺绣的字,我借着灯笼模糊的光线,看见分明是“红~卫~兵”三个字。
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手里提着一面铜锣,站在戏台子中间,使劲的敲着,同时扯着嗓门大喊:“老祖宗请看戏喽,前村后庄,老少爷们,抓紧的啊!”
当……当……
那人不停的敲着铜锣,大声的喊叫着。
不一会儿,戏台子一侧的一栋房子里又走出了一群人,最先出来的是三个男的,穿着一模一样的花花绿绿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圆帽子,帽子顶部还有红色的穗子。
这个样式的古装,我在露天电影《垂帘听政》和《大刀王五》上看过,是清朝太监穿的衣服。
三个太监走在最前面,一个人扛着一把巨大的太师椅,另外两人紧随其后,抬着一张古朴的八仙桌,他俩后面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身上穿戴的也是清朝服饰,凤冠霞帔,和慈禧太后的衣服很像,相当的华美。
老太太的左侧是一个小男孩,上身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下身是白色的裤子;右侧是一位小女孩,上身穿大红色的夹袄,下身是大绿色长裙,这种大红大绿的搭配简直就是俗不可耐,与老太太的高贵典雅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两个小孩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他俩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跟在那三个下人身后。接着又有几名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子跟在他们后面。
三名太监打扮的人扛着桌椅,来到戏台子的正前方,找了一个远近合适的位置,把桌椅摆好,老太太在两个小孩的搀扶下坐了上去。
接着,这些下人又来来回回的拿瓜子、茶水之类的物品,把桌子上摆放的满满的。一切都忙妥当之后,这些太监宫女以及那对童男童女才走到老太太的身后,老老实实的站着了。
此时,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有人赶过来,这些人的着装非常有特色,有古代服装,也有现代服装,还有一些怪模怪样的不古不今的衣服。
他们并不是像我一样,从大路上走过来的,而是从树林子钻出来的,好像他们很早就埋伏在那里似的,更神奇的是他们走路居然不发出声音。
很快,戏台子前就聚集了百十口人,相互之间打招呼声、寒暄声不绝于耳。他们对老太太似乎很是畏惧,只敢站在她的身后,没有一个敢站在她前面的,并且距离保持的远远的,不敢靠近。
老太太突然使劲的抽了抽鼻子,很不悦的说:“怎么这么臭?肯定是那只黄皮子又在这里撒尿拉屎了,这东西也忒胆大,不知道今晚本宫要看戏?谁去把它提溜来,敢败本宫的兴致,本宫定要剥了它的皮。”
她身后的一名下人听闻之后,立刻走上前弯着腰说:“老祖宗稍等,我这就去把它提来。”
这下人的话音刚落,一个身高不到三尺的小侏儒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小侏儒浑身是毛,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两条腿奇短,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看到这个侏儒以后,不由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只会模仿人类走路,并且带领队伍偷鸡蛋的黄鼠狼吗?
黄鼠狼腿虽然瘸了,但走路却不慢,它一蹦一跳的来到老太太跟前,模仿人类的动作跪了下去,吱吱吱的叫个不停,两个前爪还不停的比划着,不知道它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老太太很不屑的冷哼一声,说:“哼!身为畜生,不好好的用四条腿走路,偏偏妄想学人类,你有那个造化吗?”
吱吱吱,黄鼠狼不停的弯腰作揖,似乎在恳求老太太。
“嚯嚯……”老太太发车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你这个腌臜货,上次你偷人家东西,被打断了腿脚,这次定然又是行窃了,被人追到这里的吧?似你这般死性不改,迟早丢了自家性命,那时你就怨不得别人了。”老太太用拐杖指着黄鼠狼的鼻子说。
吱吱吱……黄鼠狼哀求的更加恳切了。
“滚一边看戏去吧!你这腌臜货离我远点,省的脏了我的眼,下次若是再敢胡乱撒尿,本宫定然活剥了你。”老太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黄鼠狼如逢大赦般的遛到一边去了,不过它总是扭头对我所在的屋子里看,好像它知道我仍然躲在这间屋子里,还没有离开似的。
通过黄鼠狼和老太太的对话,以及这些观众的反常表现,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只不过不敢肯定而已。
“这些不会都是鬼吧?”我心中不由自主的嘀咕着,小心脏很不争气的猛烈跳动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砖头,这是我拥有的最厉害的武器了。
所谓一砖在手,天下我有,何况我手中有两块砖呢?
我胸口的朱砂印记也传来阵阵热流,这让我稍微安定了一些,即使如此,我的后背还是紧紧的贴在墙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戏台子上的锣鼓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锣鼓声刚落下,二胡又响起,这是演出开始了。
戏曲很老套,说的是一个人生前作恶,死后下地狱的故事,这样的戏我们经常看。
不同的是,这里的戏虽然剧情老套,但是细节却很精彩,比如:戏里的反派死后下了地狱,由于作恶太多,要受到各种惩罚。
第一个惩罚是上刀山,反派被几个鬼卒抬起来,扔到了一座刀山上,那些尖刀居然真的把那个反派扎得浑身都是窟窿眼。
第二个是下油锅,反派被几个鬼卒从刀山上抬下来,直接扔进了一个滚开的巨大油锅里,被油炸的滋滋响,然后又被捞了出来剁成了碎块。
第三个石磨刑,反派被剁碎后,扔进了石磨,被磨成了浆糊状,更神奇的是反派被磨成浆糊后,不一会儿又变回了人形。
由于演的太逼真了,看得我直反胃,差点当场吐出来,好在我没吃晚饭,胃是空的,没有东西可吐。
“好!”老太太却很是好这一口,看得津津有味,异常的入神,一时兴起,拍手称赞,“演得不错,来人打赏!”
下人听见命令,赶紧用盘子端着几个大元宝,送到了戏台子上,戏子们双手接过钱,弓腰作揖,连声称谢不已。
就在这时,我看见有一道明亮的光线从不远处射了过来,然后我就听见一个小女孩在喊叫:“樵哥哥!樵哥哥!你在哪里?你出来啊,我给你送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