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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紧,尘飞扬。
黄昏,夕阳渐渐地隐于地平线下。晚霞红半天,漫天的黄沙也变得柔和,亲切了。这是一幅优美而又略带感伤的风景。比之大漠孤烟也毫不逊色。像这种最原始,最自然的美,很少有人能看到。云孤鸿很幸运,他正站在大漠之上,面对夕阳,傲然站立。从他的目光中,可以体会到他那平和而又安静的心境。
小蛮牵着马,站在云孤鸿身后,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有万种滋味。如果,此刻云孤鸿转过身,看到小蛮的眼神时,他定能感觉到小蛮内心的复杂和矛盾。
夕阳已完全消失。夜的大幕即将拉开。
“看来我们不得不在这里过夜了。”小蛮说。
“还有多长时间到‘平安镇’?”云孤鸿问。
“还有半日的路程。”小蛮说,“如果你不怕死,你可以连夜赶路。若是你运气好,明日日出时你就站在‘平安镇’了。”
“若是我运气不好又会怎样?”
“你永远到不了‘平安镇’。”小蛮说,“在荒漠中,夜间走路最大的困难是方向。有些有经验的人可以用天上的星星作目标,判断方向。我看你对于在沙漠中行走没有一点经验,所以,我敢肯定,晚上行走你一定迷路。”
“沙漠晚上温度极低,我们在这里夜宿,定会被冻死。”
“所以,我们要在天没完全黑之前,找到枯树林。”
“枯树林又是什么地方?”
“枯树林是这片荒漠中唯一存在木柴的地方。据说,在百年之前,枯树林处是有水流。后来,由于气候原因,水源截流,原有的树木都干枯死了,变成了现在的枯树林。”
小蛮拉着马,朝另一个方向走。云孤鸿仍站在原地。小蛮回头看着云孤鸿,说:“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云孤鸿问。
“我说过了。在这荒漠之中,随时都有性命危险。两个人行走总比一个人行走安全。所以,我这么做其实是帮我自己,所以,你不用感激我。”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五里多路,果真有一片枯树林。树林里还有河道和河床。小蛮把马拴在一个矮树桩子上,拔出佩剑,砍断一个树枝,升起了活。云孤鸿也把马匹拴上,坐在一个离火堆较远的地方。
“怎么?怕我吃了你。”小蛮戏谑道。
“荒山野外,孤男寡女,你难道就不怕我?”云孤鸿问。
“我怕你什么?吃了我?还是非礼我?”
“我可以先非礼你,然后再吃了你。”
“你不会。”
“说说你的理由。”
“一,你把‘辽东三虎’的钱全都给我了。说明你这个人不贪财,一个不贪财的人应该坏不到那里去。二,你从没在沙漠中走过。如果你杀了我,我保证你永远走不出沙漠。三,你没走过沙漠,可你敢一个人冒着性命危险在沙漠里行走,说明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你又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我想你不会为了非礼我而耽误你的大事,这对你来说是得不偿失。”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你远远的吗?”
“为什么?”
“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虽然你的武功不高,可你的心智和你的权谋全都超出常人。和你这样的人同行,我不得不防备。”
“你这人很有意思。既然要防备我,为什么又告诉我?”
“我没说过谎,我不想骗你。”
云孤鸿手里拿着水壶,半靠在树干上,眼睛望着天空,天空深邃,天上的星星明亮干净。云孤鸿心里很是感慨,为什么人与人的交往就不能像星星那样干净,为什么要有勾心斗角。他下山时,师傅告诉了他江湖的险恶,可当他下山第一天就遇到表妹被抓的事情时,他还是被江湖中的勾心斗角震惊了。
小蛮拿了个木棒,边用木棒在地上画圈边拿眼睛偷瞧云孤鸿。她见云孤鸿依靠在树干上,久久没有动弹。小蛮扔掉手里的树枝,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云孤鸿跟前。云孤鸿已经闭上的眼睛,小蛮拿手在云孤鸿眼前晃了晃,云孤鸿没有反应。小蛮看着云孤鸿,眼睛里顿露杀气。小蛮小心地从怀里拿出匕首,慢慢地朝云孤鸿胸口刺去。
此刻,云孤鸿正在做梦。他梦到自己同师姐在山顶处练武。在墨山,师傅传授给他们的是“大同剑法”,其中的一招“摩顶放踵”,他怎么都掌握不了其中的要领。师姐很有耐心,一招一式地为他演戏,为他讲解。正说到关键之处,忽然,一声巨响,山石断裂。师姐向悬崖坠去,他伸手去拉时,发现师姐旁还有一人,是他的表妹林可仙。两人同时向悬崖坠去,他却不知该救那一个了。情急之中,他从梦中惊醒。
当他睁开眼睛,刚好看到小蛮拿匕首袭击他。他一个“梯云纵”,身子飞起三丈,躲过小蛮的袭击。
云孤鸿大怒。他知道小蛮狡诈阴险,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偷袭自己。并且他与小蛮初次相遇,相互间并未有冤仇,这个女人太可恶了。想到此处,云孤鸿拔出“无情剑”,朝小蛮后背刺去。
当云孤鸿从小蛮的匕首前成功逃脱后,小蛮就不停的思索如何才能化解这次危险。短短的时间,小蛮想到了十多个方案,相互比较一番,小蛮决定采用一个最不稳妥的把法。这个办法虽要冒很大的风险,可若是成功后,会增加云孤鸿对他的信任。
所以,当云孤鸿从后面拔剑袭击她时,她是知道的。她没有躲闪,她决定要赌一次。很幸运,她这次赌赢了。在剑尖就要接触到她的后背时,云孤鸿住手了。因为云孤鸿看到小蛮正拿匕首往枯树上扎,边扎嘴里边念叨:“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云孤鸿不明白小蛮的行径,难道她疯了,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疯了?不可能。随即,云孤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梦游。从小蛮的行为上判断,应该是梦游。
云孤鸿收起“无情剑”,用手拍打小蛮的后背。小蛮吃了一惊,转过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云孤鸿。
“我,我怎么在这里?”小蛮问。
“我怎么知道。”
小蛮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匕首,又是一惊,忙把匕首丢在地上。说:“我刚才是不是又梦游?我有没有伤到你啊?”
“你知道自己梦游?”云孤鸿问。
小蛮没回答云孤鸿的话,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慢慢地返回火堆旁,双手抱膝,默默地注视着跳跃的火苗。此刻,在云孤鸿眼中,小蛮是如此的娇弱,如此的可怜。她就像一个迷失的小猫,孤独地等待着关爱和保护。
“你知道当一个经受巨大痛苦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小蛮问。
小蛮的话让云孤鸿想起了什么,漫天的血光,狰狞的面孔,还有什么……他极力思索,想看清血光后面的一切。很遗憾,那片血光就像铜墙铁壁般,阻挡着后面的一切。
“其实,我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父亲是个商人,我母亲是个大家闺秀。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父母对我很爱护。尤其是我父亲,每次行商回来,总会给我带一些好玩的东西。现在想想,那时的时光真让人羡慕……”
小蛮低下头,像是在擦眼泪。云孤鸿被小蛮带进了她的故事里,他静静地看着小蛮,他想知道是怎样的一场变故让一个女孩子有了独闯荒漠的决心。
“那天的天气很好。丫鬟陪着我去街上买东西。临出门时,我还告诉吴妈,要把我最喜欢吃的鸡翅膀给热上。哦,对了,我还看到母亲正拿着水桶浇花。母亲很喜欢花,她视花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她怕下人浇花不细心。所以,家里的花都是母亲亲自浇灌。”
“在我出门时,家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我会认为那种平淡而又美好的生活能保持一万年。可是,当我再次回到家时,一切都变了。”
“家里大门敞开,院子里一片狼藉。母亲悉心照料的花草都折断了。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房间里。我发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刻我所看到的场景:母亲死了,歪躺在床上,被人在心口处捅了一刀,母亲的血从床上一直流到门口。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是我父亲。”
“什么人杀了他们?”云孤鸿问。
“强盗,一群强盗。”小蛮说,“父亲是做丝绸生意。从关内往平安镇运丝绸。再一次行商时,父亲认识了富贵闲人,父亲没把他当坏人,就把多年的行商经历和积攒的钱财说了。富贵闲人眼红我家的钱财,就尾随父亲,找到我家。抢了我家的金银,杀了我的家人。”
“如此说来,你去平安镇是报仇?”
“是。我恨不得要拔了富贵闲人的皮,抽了他的筋。”
“可富贵闲人非等闲之辈,你一个女人怎么报仇?”
“我不管。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霍去我的性命,我也得报仇。”
云孤鸿叹了口气。他知道小蛮现在需要安静,所以,他不在打扰她。
风更急,夜更寒。夜空之上,三两个星星扎着眼睛,他们是否也听到这个故事?云孤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