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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
何天问一行不过刚过了两国边防,便即时体悟到了百贤国的与众不同,一过关,一股滔滔文风即是席卷而来,一眼过去,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一对佳联,而且往来之人大多以书生打扮为多,素白袍,头戴冠,比比皆是。
相较而之,挂刀佩剑之人乃是少之又少,而且几乎都是用作装饰空有其表的君子剑器,看看也就算了。
三人一马慢慢踱步深探究竟,一路上所见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不愧是圣贤之国,不过区区一个偏远之地,但据三人见闻,此间却是五脏俱全。
店铺摊市,无所不有,从日常所需的衣食住行,到生产作业必不可少的宋斤鲁削,可谓是无所不包,甚至一些店家卖的,何天问一行都从未见过。
“好奇怪啊!明明是圣贤之国,为何不见有卖文房四宝的地方?”
梅百花的疑问,亦是何天问与胡芦的疑问,一路走过来,吃的,玩的,用的,一点都不曾落下,唯独文房四宝,倒是不曾见到半分踪影,颇是令人感到蹊跷。
不过下一刻,一位路经何天问等人身旁的白衣士子便是跟着笑道:“哈哈,诸位一看就是初至我国吧!若是各位不在意,不如就让在下给诸位念叨一番?”
突然被人插话,三人中除了二女初始被吓了一跳之外,倒也没被乱了阵脚,只见梅百花的青葱玉指正在以一种常人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何天问的手心比划着,不过须臾,他便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何天问拱手作辑,朝着跟前的模糊轮廓似模似样地行了个儒生之礼并说道:“兄台高见,我等的确是刚至贵宝地,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兄台谅解。不过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一回事。”
斟酌了片刻,何天问突然遥指一幢离他们不远处的亭台楼阁,然后抿嘴笑道:“就那里吧!雕梁画栋,定别有一番滋味。”
白衣士子呆若木鸡,手头上翻弄着的白玉扇子卡在指缝间了,也丝毫不觉,本以为何天问不过是邀他去一个茶馆罢了,但现在何天问指着的那个地方,呵呵。
梅百花见着白衣士子面露异色,不禁觉得好奇。
“公子,那楼可是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没有不妥。”回过神来,白衣士子连忙摇头,巴陵城楼,下瞰洞庭,前望君山,自古有“洞庭天下水,巴陵天下楼”之美誉,可惜,里头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昂贵了,即便是他这般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嫡长子,也不见得有这个财力进去挥霍一顿。
但现如今既然有冤大头,不,有人请客了,那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巴陵楼构造恢弘,为三层、四柱、飞檐、盔顶、纯木结构。楼中四根楠木金柱直贯楼顶,周围绕以廊、枋、椽、檩互相榫合,结为整体。且其中斗拱结构复杂,工艺精美,几非人力所能为,当地人传说是鲁班亲手制造的。
在店小二的带路下,何天问做主挑选在了巴陵楼顶楼设宴。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坐于高阁之上,方圆之景一览无遗,其中之波澜壮阔,令观者不能言语。
然何天问自上来之后便是一直坐着,是让白衣士子颇为疑惑。
“兄台,这如此大好风光,何故一人独坐于此,共赏之,岂不快哉!”
只见何天问一行还没来得及作解释,楼道上便是“噔噔噔”地响起了脚步声,与之相随的还有一个人的声音。
“他之所以静坐于此,怕不是看不得吧!江学海,你何时也学会找上瞎子的便宜了?”
尽管来人衣冠楚楚,但见其尖嘴猴腮的模样再加上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实在是不讨喜,而且还很惹人厌。
白衣士子,也就是江学海,从来人现身的时候他便是已经眯着眼睛凝视着对方,此时更是咬牙低声喝出对方的名字。
“公输偿!”
只见江学海这一喝,像是火星点燃了引线一般,局势马上变得混乱了起来,公输偿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就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拿腔拿调地开始嘲讽起了江学海。
“哎哟,我好怕怕呀!巴陵大才子江学海发怒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想死,我成全你!”
江学海抬起拳头,作势就要打到公输偿的脸上,可手不过才刚抬起,江学海便是反应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拿捏住了,回眸一瞧,竟是何天问锁住了他的动作。
“江兄,莫急!在下虽不知你俩是作何关系,为何一见面便是势同水火,心生杀意。但在下还是要告诫您一句,这事……不简单。”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学海瞳孔一缩,何天问才松开钳制,前者就是后退了两步,呼吸沉重地紧盯公输偿。
公输偿见状也就皱了下眉头,目光再是往何天问一行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梅百花身上逗留颇久,其中轻薄猥亵之意,众人尽收眼底。
“啧啧!不想这里竟还有个美娇娘,看你这身段还是黄花大闺女吧!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姑娘共度春宵啊!我保准你能体会到什么叫人间极乐!”
听着公输偿粗痞不堪的言论,纵使是想梅百花这般豁达大度之人也不禁生出了怒意。
“哎哟,小娘子怒了!啧,不得不说,小娘子怒起来的样子更是让在下心驰神往,不如就从了我吧,不然那瞎子会遭到什么罪,我可不敢担保。”
公输偿的污言秽语愈发不堪入耳,殊不知,他自己招惹的是何等人物,何天问虽然听得不太清,但心觉的直感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场众人的心思没有一个逃得了何天问的感知,尽管只能知道个大概,不过也足够了。
梅百花怒极而笑,向来冰清玉洁的她如今被人如此出口调戏,不论是为护己名节也好,还是处于身为一个先天高手的尊严也罢,总而言之,在这一刻,梅百花已无需按捺下去了。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寥寥数日,梅百花的拳脚功夫早在何天问的调教下脱胎换骨,以筷作刀,适才出手,就是翩翩倩影,绰约多姿,不见前兆,梅百花一脚踮下,恍若缩土成寸。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梅百花手上筷子的一端已经是抵在了公输偿的喉结之上,众人皆知,以梅百花展露出来的实力,轻轻一戳,保不准会不会要了公输偿的性命。
公输偿也是自己知自己事,筷子抵在自己喉咙上,那丝丝凉意无时不在证明着他跟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是块踢不得的大铁板,但想着自己背后还有人撑腰,一时仍是壮着胆子后退了一步,大声地叫嚣了起来。
“你敢动手,我可是公输家的人,而且这次我是奉了法家之命来此办事,若是你们敢杀我,我保准你们都活不过明天!”
此话一出,江学海顿时脸色大变,公输偿本在数年前夺了他的名额前往稷下学宫,今日看到他本就觉得有些奇怪,但之前一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时想不起这关头,现在公输偿一说,一切都明白了,他那是要执行公务才回来巴陵的。
“姑娘!他杀不得,杀不得啊!”
“如此沽名钓誉的小人,留于世上又有何用,只会平白地让更多无辜因他牺牲!”
“话虽如此,但他背后的可是法家啊!”
“那又如何?”
“法家自古以来都是出了名的专横跋扈的,而且得罪了法家也就相当于无形中得罪了大半圣贤,即使不要你们的命,以后你们怕是都会寸步难行啊!”
江学海的话像是柴薪,让公输偿的气焰更是高涨,只见他挺起胸膛直挺挺地走到梅百花的跟前,昂起头藐视着梅百花,他眼神中的**之色不作丝毫掩饰。
“如何,可是想通了?不想明天身首异处的话,那你最好乖乖听我的。”
说话之时,公输偿的手更是大胆地向梅百花的手腕抓了过去,征服强大的女人,可是绝大多数男人的本性。
“哼!”
冷笑陡现,梅百花还在酝酿一记绝命反击之时,公输偿的动作就像是有所觉察煞了下来,然而刚刚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冷笑这一刻众人还是觉得历历在目。
公输偿停下动作怕是与那一声冷笑脱不了干系,看着公输偿如同化作一尊蜡像动弹不得,江学海急色浮于脸,眼前一幕尽管大快人心,但想到公输偿背后的势力,又不禁想要劝阻一番,以免事情真的走到回不了头。
“别杀他,给大家留一条后路吧!”给自己死敌求情,那般心中梗塞实在难以尽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何天问的身上。
何天问心生感应,当下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你很聪明,你放心,事情我没有做得太尽,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惩罚罢了。”
江学海闻言,心头霎时一松:“呼~谢过公子大量!说起来,今日之事都怪我,若不是在下向各位搭话,也不会闹出现在的局面。”
“江兄所言差矣,今天的事怕就是有人针对我们三人来的,是在下连累了江兄啊!”
“呃!”
何天问说的话让江学海瞬间陷入了迷糊,这意思就是,自己被人当枪使了?一想明白,江学海顿时勃然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但继而转念一想,这极有可能是法家布下的棋局的时候,提起来的气霎时又歇了下去。
何天问的心觉感受着江学海的心境变化也是颇为有趣,潮起潮落,其变化波动之大,在他遇到过的这么多人之中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何天问侧过头,浑浊的瞳孔盯住了那一直默默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店小二身上。
“不知我该怎么称呼你,法家首领?”
轰,何天问一句寥寥数字的问题犹如出膛的炮弹,在众人的心底里炸开了,尤其是那一直嚣张无比的公输偿,在何天问动了手脚之后,他虽然僵直住了,但四周的声音他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只见公输偿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冒出的白毛汗短短片刻就将他的衣裳完全浸湿,法家执法之严那是出了名的,不讲情理,专横跋扈,任凭权势通天,法家眼下一视同仁。
公输偿知道自己身边可能会有法家之人,所以在来巴陵的途中都是小心翼翼,但巴陵楼是公输家的产业,一入了门,公输偿的警惕便是大幅下降,加上见到江学海这个以前的对手领着几个人来就餐,更是按捺不住要去嘲讽他一番。
可现在他也只能求爷爷拜奶奶,希望那瞎子是在唬他,但是下一刻,他就绝望了。
“你怎么知道的?”
店小二摘下了头顶上的帽子,捋了捋发鬓,便是露出了他那相貌堂堂,剑眉星目的丰神俊朗的外表。
何天问耸了耸肩,抿着嘴笑道:“心觉,他心通,很多解释,不过我想你会明白。”
店小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接着何天问的话说了下去:“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心跳在方才你们议论法家之时露出了破绽,对吧?”
“呵呵。”
何天问也不正面回答店小二的话,只是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看得店小二一阵火大,却又无法奈何,只好隐晦地作了个深呼吸缓了口气方才重整旗鼓。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百贤国法家之首——韩刑,不知公子大名?”
“何天问,大乾人氏。”
短短七字,便是将何天问的来历道得个清清楚楚,见得何天问如此配合,店小二,也就是韩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拿捏对方。
公输偿这个人原来不过想着用则用矣,不料他竟是有着这么多的问题,幸亏今日将其一览无遗,要不然日后必遭其害,短短片刻,却是想不出一丁点能遏制何天问等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