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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女子的又能如何?卓儿如果一统苗疆,再和大唐叫板,将来就有机会迎回清儿,为我苗人脸上争光添彩。”
桑虞卿知道卓儿心中最遗憾的事情便是和哥哥分离,因此一再拿这个诱卓儿上钩。
卓儿坏笑道:
“迎回清哥哥不是又要落入大将军手中?难不成我们兄弟天生就要共事一女?没的被你们这些有权势的女人争来夺去!”
桑虞卿也不觉好笑,
“一片好心,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也罢,你爱做不做,什么时候被那个花心大萝卜伤透了心,再来找我不迟。”
“姐姐说什么?——”
卓儿一下子支起身子,欣喜地大叫。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桑虞卿装作失言的样子,捧着那张俏脸,
“也别装可怜了,早知道你就没那么好心来看我,还不是换招子来这里软磨硬泡。”
看着卓儿如梦如幻的动人模样,不由得又爱又恨,
“本督有这么好,竟然肯放过已经到嘴的肥肉,成全别人!”
卓儿扑上去抱着桑虞卿脖颈,重重在脸上香了一口,
“好姐姐,卓儿这辈子都忘不了亲亲的好姐姐!”
抱着桑虞卿便欲献身,那桑虞卿也是个过来人,好不容易挣扎着推开卓儿道:
“如今这个孩子留不留得住还不知道,馋出了口水也只好忍着。”
卓儿笑嘻嘻戏谑道:
“姐姐这时却不猴急了?”
“我桑虞卿可不做赔本的买卖,吴雪姑有个孩子我也有,吴雪姑不肯为卓儿抛弃身家性命,我桑虞卿却肯。如今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卓儿且记住了,日后吴雪姑的寨子里必然偎红倚翠,美男无数,卓儿不过是她的一个点缀罢了;而卓儿在本督这里,永远是心头的一颗朱砂痣,永远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呢呢哝哝地抱着说了好些个情话,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清风习习。
次日一早,便为卓儿打理好行囊,琳琳琅琅的装了无数金银珠玉,让下人分成几个担子挑着,依依不舍地送出大营,直到下了强盗坪,方含泪挥手作别。
却说雪姑见卓儿平安归来,大吃了一惊。又见桑虞卿不但没要她的马匹盐巴,反送了许多金银珠宝,不由得醋意陡升,将那些东西噼里啪啦的全部扔出去,押运的下人也被棍棒赶走。却见卓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喜,只是强压着怒火,招待卓儿饮食住下。卓儿兴冲冲地回来,却被表姐吃醋,颇觉扫兴,独自一人闷闷的睡下。
那雪姑过了几日也便消了气,毕竟卓儿是因为自己照顾不周,才被桑虞卿掳走,因此渐渐地来逗卓儿说话。只是身怀六甲,也不方便和卓儿嬉闹,倒把卓儿放了空闲。卓儿只消和姐姐在一起便心满意足,因此乐颠颠的跑前跑后,帮助雪姑整顿军备,徐图再战。雪姑却不舍得卓儿操劳,也知桑虞卿时刻惦记着卓儿,不时送些珍珠宝贝来哄卓儿开心,因此只是吩咐卓儿守在寨子里,不肯再让他抛头露面。
两个月后,雪姑产下了一名白白胖胖的男孩儿,取名吴怀卿,以示不忘清儿之意。
卓儿听雪姑言语之间,话里话外竟说这孩儿是清儿的,不由得心中莫明的难受,只是清儿是自己的亲哥哥,当面和表姐争辩只怕惹人耻笑,若是闷在心里不说,又觉得郁闷难安。
一日趁着姐姐好不容易得闲下来,便抱了那孩儿试探道:
“姐姐看怀卿生得像谁更多些?”
雪姑被寨子里的事累得筋疲力尽,靠在一边无精打采,
“自然是像他的阿爹娘亲了,难道会像别人?”
“额头嘴巴像不像卓儿呢?”
卓儿将怀卿抱到雪姑面前,瞪着眼睛看她的反应。
“你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本就生得双胞胎也似,像卓儿些也没什么。”
“可是——怀卿或许是卓儿的孩子呢!毕竟咱们在齐聚庄先有过……娃儿是大周天授元年六月初五的生日,推算起来正是咱们在齐聚庄那几天怀上的。”
卓儿大着胆子反驳姐姐。
“我是孩子的娘,什么时候怀上的,难道还不比你清楚?”
雪姑有些不耐烦。
“就算在两仪殿的时候怀上的,也有可能是卓儿的呀。”
卓儿不甘心的提醒道。
“怪道的混小子,非要追问这些干什么?难道清儿不是你的亲哥哥,你只把怀卿当自己的养着,抢这个名分有什么用?”
雪姑昏昏欲睡。
“不一样的,姐姐。怀卿满月时,谁坐在姐姐身边那个椅子上,谁便是怀卿的亲爹,到时满寨子的亲族好友,难道让卓儿站着?更何况,这个孩儿原本就是卓儿的……”
卓儿知道姐姐近来脾气不好,不知道是因为桑虞卿不时送东西过来,还是因为思念清儿,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提不起气来,只是抱着怀卿在雪姑耳边轻轻嘟哝。
孰料雪姑厌倦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
“清儿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抛在唐宫里,那个老女人疼惜他也就罢了,倘或失宠,连命也没了。那个李孝逸,对清弟也没安什么好心眼,可怜他又聋又哑,夹在两个凶横霸道的恶人中间,受了委屈向谁说去?如今你还来纠缠这个,好不冷血无情。”
“姐姐要补偿清哥哥,只需整军备武,早日迎回哥哥便可。也不必硬说——硬说——怀卿是哥哥的。”
卓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却听雪姑响亮地打起了鼾声,哪里还肯听他啰嗦?卓儿失望地抱着怀卿,静静的坐到天明。竹楼外面梆声远远传来,悠扬而静谧,树上的黄鸟儿吱吱鸣叫,蛐蛐儿响成一片,花草的幽香暗暗传来。唐宫里面有的勾心斗角、恃强凌弱,苗疆全部都有;唐宫里缺少的生生世世的爱恋,这里依然没有找到。
——卓儿不禁泪眼朦胧,这就是舍却性命追随的心上人?这就是心心念念要回来的家乡?
怀卿满月,依照苗家规矩,遍邀族人好友,一起庆祝。雪姑也趁机请了各个寨子的头人土司前来,也是商量举事、试探态度的意思。因着卓儿的关系,并未邀请桑虞卿。
——既要举事,这人早晚都是苗人的头号大敌,躲她还来不及。哪知宾主正举杯换盏之间,便有人来报:
“强盗坪桑大将军闯进来了!”
雪姑“哼”了一声,躲是躲不来了,一屋子的人未及站起,便见桑虞卿全身披挂,大摇大摆地横着走了进来。肚子又圆又大,看上去也有五六个月身孕的样子。
“大将军公务繁忙,身体不便,也来光临我这小寨子,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雪姑皮笑肉不笑。盯着她的肚子,上上下下不住打量。
桑虞卿哈哈大笑:
“听闻大祭司麟儿满月,特来祝贺。讨扰,讨扰——”
目光四下里逡巡,终于停在站在雪姑身后的卓儿脸上,见他素淡地穿着苗家衣裙,依旧的明媚照人,立刻满面堆笑,拿出一对婴儿拳头大小的东海明珠,
“这对珠子送给刚出生的小王子,祝他也像阿爹那样生得白皙美貌,人见人爱。”
将珠子推到雪姑面前,眼睛却笑眯眯的盯着蓝卓儿。卓儿见她当众肆无忌惮,不免怒火中烧,扭过头去不理她。
雪姑冷冷道:
“能来喝酒就是给我吴雪姑的面子,大将军请收回礼物,便请入席。”
挥手示意她坐到主位上,却将身边的卓儿远远推开。桑虞卿大马金刀地坐了,便有土司头人上前敬酒。推杯换盏之间,桑虞卿忽然笑道:
“怎么大祭司身边的位子却空着?这里明明该是孩子亲爹的位置。”
“大王子尚被劫持在唐宫为质,等迎回清弟之日,自然这个位子是他的。”
“哦,本督还当三王子才是孩子的亲爹——”
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卓儿,却见卓儿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儿变得惨白。
“他们同胞兄弟,感情好得很,倒也不争这个。大将军请酒!”
——雪姑明显不愿多谈此事,故意转移话题。
“不然,不是孩子的亲爹,便没有资格坐在这里,说穿了身份地位也不过是大祭司房里的奴隶。若是孩子的亲爹,这身份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他出嫁前地位如何相同,在是不是孩子亲爹这点上,就能区分出兄弟两个的尊卑贵贱了。是不是啊,卓儿?”
卓儿未及回答,雪姑冷笑道:
“大将军兴趣好的紧,这是雪姑的家事,不劳大将军费心。”
桑虞卿却不依不饶,指着自己肚皮道:
“本督还当卓儿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来也是受气包一个。这种亲生儿子的事情,还能糊涂得了的?我肚子这孩子的亲爹,便要他第一个坐在本督的身边,风风光光的接受族人拜贺。”
却有好事的土司在旁边谄笑道:
“大将军肚子里的孩儿,亲爹竟是哪个?下官等也好向他提前祝贺。”
说得卓儿泪落涟涟,哽咽道:
“大将军是来搅局的吗?只管喝你的酒便是——”
雪姑眼睛都红了,“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又强忍着坐了下去,那些杯盏都跳了起来,吼道:
“卓儿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苗家贵族女子最重面子,男子若有不规不矩的,都会被赶出家门。若当众承认和别的女子有染,这个男子便要被浸猪笼处死。雪姑一向宠爱弟弟,对他的过往从不加以诘问,只是要她人前默认,卓儿便是桑虞卿肚子里孩子的爹,只怕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卓儿吓了一跳,表姐人前人后从未对他这样训斥过,不由得满面羞愧,垂头掩面呜咽着跑出大厅。桑虞卿却忽地站起,捧着肚子追到大厅门口,一把拉住卓儿道:
“傻小子,你把人家当明珠,人家把你当狗屎,连自己的孩儿都不敢认,何苦来哉?”
卓儿挣脱了桑虞卿,哭着跑了出去。
雪姑脸色铁青:
“大将军目的也达到了,我这里不欢迎不怀好意的人,这便请吧——”
桑虞卿冷冷一笑,
“大祭司寨子里美男无数,自然不稀罕卓儿一个,可他在本督心里,却永远是心头肉、无价之宝,是我这肚子里孩儿嫡嫡亲亲的亲爹。也罢,你们若从此好好地也就罢了。哪天雪姑委屈了卓儿,休怪本督横刀夺爱!”
说罢,领着从人,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