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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清晨阳光下,皇帝仔细端详着这个温婉可人的大男孩,但见他青丝儿闪着柔亮的光辉,细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神态安详,端庄却又不失妩媚,跟他在一起,也不用动什么心机,只消宠着他、疼着他就是了,偏偏又是那般的聪慧明敏、善解人意。
“易之一个人去龙门山,朕委实放心不下,又是大病初愈,那些道士照顾得难免不周全。”
“可是陛下公务繁忙,御史们已经有折子弹劾臣下撺掇陛下优游玩乐,臣哪里再敢干犯?”
易之转过头来,青青地鬓丝柔滑细腻,在阳光下闪着光。
“朕年纪一大把,有人陪着轻松轻松,犯得着他们什么事?不理他们,咱们一起去龙门。”
皇帝下了决心。今日本就懒洋洋的不愿上朝,被孝逸催促着好歹出来了,看见了易之,香魂又被勾走大了大半。大好的明媚阳光,关在贞观殿里真是太浪费了。
易之浅笑,
“还是不要去了,皇上——”
“备銮驾,朕要与爱卿共赴龙门,拜谒元始天尊!”
皇帝大声道。
到了宣武门,却见培公当值,听说皇帝要去龙门,守在路边禀道:
“圣驾请走朱雀门,虽绕些路,却还快些。”
易之却道:
“此去龙门,过承天门倒是最近的。朱雀门白绕出半天脚程,那边道场也急,务必争这半天功夫。”
培公见皇帝沉吟不语,也不好多说,头前打马,领着一队军士开路先行。却见承天门下人声鼎沸,銮驾果然受阻。易之急道:
“都是些什么人?周将军上前问问,开路要紧。”
培公摇头道:
“这一向已经围了一天一夜,下面都是洛阳城的百姓和懿宗大将军的驻屯军,强行驱离只怕不妥。”
皇帝拉开帘子向外看了看,但见承天门城楼上远远挂着一人,赤条条的似乎没穿衣裳,城墙下面围了数不清的百姓,指指点点,驻屯军将这些百姓包围起来,出动了足有几千人。见皇帝的銮驾过来,武懿宗和武三思忙过来见驾。皇上皱眉道:
“城门楼上挂着的什么人?如何不见上报?”
懿宗忙跪下,
“济州府黑风寨的寨主高硕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女匪首。臣等正待上朝报请陛下,哪知却被陛下先到了。”
“官府抓捕了她十几年,连个影子也没见。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她赤条条的挂在这里?”
“这个人说来陛下也认识,就是那个消失了多日的蓝汋儿。”
皇帝吃了一惊,
“他在哪里?”
“隐在城墙上面箭垛子里。下官等上不去,他自言挂够了一天一夜,便将此人放下来。如今还差三个时辰……”
皇帝在銮驾中益发好奇,忍不住站起身来,手搭凉棚遥遥远望。易之也跳下銮驾,笑吟吟在外面看了半晌,
“陛下,莫不是前几日纠缠孝逸哥哥那个?果然没穿什么!”
那边洛阳城的百姓见皇帝车驾到来,只道是皇帝自己也来看热闹,便一齐哄笑。皇帝忙将易之揽到身边,心疼道:
“什么好看的?黑壮牤牛一般。没的恶心,毒日头底下,自己身子要紧。”
却向懿宗骂道:
“都是一群废物,你等守在这里,莫非要给那个孽障保驾护航不成?在朕的洛阳城内,还许他扬威立腕?偏不让他挂足一天一夜,还不派人将这匪首解下,押赴大牢,择期处以极刑。”
懿宗为难道:
“这蓝汋儿刚刚打出布条,只说这高硕真得罪了他孝逸哥哥,因此才挂在这里示众,过了一天一夜,自然将她处决。被臣等撕下来了,只怕外人议论。”
将那白底黑字的条幅拿出来,见上面写道:
“明月大侠昭告天下群雄:‘贼婆无礼,**掳掠。誓将此贼,挂足一天一夜。江湖中人但敢仿效,依此惩处!’”
字迹刚劲粗犷,暗藏铿锵刀剑之声,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江湖豪客。皇帝将那横幅几把扯碎,恼恨道:
“也没说专为孝逸出头!难不成你们都是傻子?他这是借机威吓天下人,立的是自己的威风。还不快将这些反贼拿下!”
武懿宗和武三思面面相觑,咬着牙走到军前道:
“洛阳驻屯军听着,圣上有旨,速将蓝汋儿和高硕真拿下,拿到的重重有赏,临阵退却的当场处决!”
命人从三面向上冲。却见正面上去的驻屯军刚刚上去,便见碎石雨点般飞下来,似乎都长着眼睛,将那些军士打得头破血流。御林军抽出刀剑对峙,那些刀剑刚刚出鞘,便有一股劲风裹挟着风雷之声,将这些刀剑废铜烂铁一般卷在一起,但见卷了刃儿的,折了柄的,聚成一团,从远处“嗡地”飞回到皇帝车驾前。惊得众人齐声惊呼,一叠声高喊:
“护驾!护驾!”
还好銮驾见机得快,向后疾退出半尺。那团破铜烂铁擦着车顶端雕梁直飞出去。通的一声,砸出了一个半尺深的大坑。
易之在车中急道:
“陛下,那蓝汋儿是个疯子,不如咱们先回去?留两位王爷在此招呼……”
皇帝却冷笑道:
“朕上承天命,下顺民意,没那么容易吓走的。今日务必拿下蓝汋儿,不然的话,谁也休想没事。”
自己下了车子,坐在远处黄罗伞盖下,命人向上猛冲。便见那些士兵被蓝汋儿的掌力震得东倒西歪,莫说靠近他,便是登上承天门一步都做不到。这蓝汋儿下手狠辣,招招毙命,眼见得驻屯军一排排倒下,鲜血溅满承天门。
他却在城楼上呼风唤雨,哈哈大笑。洛阳城的百姓看得直了眼睛,虽然没人敢公然喝彩,却在暗地里直挑大拇哥,这位明月大侠好俊的身手。
——蓝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大闹承天门,上一次将一个假的太平公主挂在城门楼子上,趁机折辱了易之和昌宗一番,是孝逸来了才好说歹说将其劝走。只不知这一次如何收场?懿宗悄悄向武三思道:
“这样强攻也不是事,午时已过,未时也过了一半,还剩下两个时辰不到,皇上何不等那疯子自行罢手?凭白搭上了许多人的性命。”
武三思摇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皇上这是气我等无用。就是搭上再多人的性命,也要在这一个半时辰内将蓝汋儿赶走,拿下高硕真,不然你我都难脱干系……”
“不如再去传那李孝逸前来。这洛阳人都看着呢,连一个混小子都摆不平,我大周颜面何存?”
武三思亦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走上前禀道:
“回陛下,这蓝汋儿和孝逸有旧,对他那孝逸哥哥言听计从,臣以为,不如——”
“住口,此事和孝逸扯不上任何关系!如今孝逸关在紫宸殿,朕让他修身养性、静思己过,再不许参与外间事,你们休要指望他!难道朕养这百万驻屯军,都是让你们吓唬人的?”
皇帝怒气冲冲,吩咐道:
“传朕谕旨,能镇住这疯子的,官升三级,赏百金!”
却见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搭茬。皇帝的面上由青转黄,逡巡众人一番,冷冷道:
“原来朕的身边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脓包废物。”
话音未落,便听一人朗声道:
“臣愿一试,请陛下恩准!”
众人睁大眼睛,原来说话之人正是周培公。都一起松了口气,皇帝眼前一亮,暗道:
“怎地把他给忘了?或许培公真的能为朕挽回些面子。”
原来培公远远站在人群中,观察蓝汋儿许久,只是他生性低调,又被易之事事刁难,故而也不靠前。见皇帝真的动了怒,方挺身而出。
“周将军在皇宫中险被这疯子一刀砍了,还是不要上前的好。”
皇帝柔声道。
“陛下圣明,这蓝汋儿不过是个草莽,若论动武臣不是他对手,若论动心计,却未必输给他。臣愿凭三步不烂之舌,说动他将高硕真双手奉上,自行离开承天门……”
周培公本来话语就迟,这番话听上去也没什么自信,因此倒把皇帝急个够呛。忙道:
“周卿一片忠心,只是蓝汋儿是个手上没甚准头的混小子,上来了性子鬼神也拦不住,朕只怕周卿再次被他伤害。”
嘴上虽然这么说,面上却极是宽慰。周培公跪下道:
“此去平平安安倒好,若惹得他兴起,杀了微臣,微臣也是死于国事,此生无怨无悔。”
皇帝心痛道:
“爱卿总是在紧要关头为朕分忧,朕何忍爱卿赴死?”
易之却在旁边微笑道:
“陛下放心,周将军想是和蓝汋儿有旧,这明月大侠必不肯真的动手杀了周将军,没准一说就成。”
培公看了一眼易之,笑道:
“云麾将军不说末将是冲着升官发财而来就好。”
皇帝摆手道:
“爱卿去去便回,若不成时,及早脱身,朕不信百万驻屯军日夜强攻,拿不下这个草莽强徒!”
周培公磕了一个头,从地上爬起来,卸下佩剑,走到承天门下,高声叫道:
“蓝汋儿,故人周培公在此,便请现身!”
半晌,蓝汋儿跃上城墙,笑道:
“明月大侠这里有酒有肉,若有胆子,尽管上来一醉方休。若没胆子,少来本大侠面前罗唣!惹得本大侠兴起,一刀砍了你,平白误了周将军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