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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表哥问我还去不去国际饭店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激起了我的食欲。
但是被我拒绝了。
院子里很吵,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哀嚎,我在门口听得很不是滋味。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礼貌询问:“各位,有什么事吗?”
“我给杨秀看过病,心中有愧,特意前来悼念。”表哥一本正经说道。
表哥这身白大褂,不管走到哪都穿到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医生,没想到这次还真起到了作用。
南郊的人们果然挺好客,办丧事也不忘盛情款待,年轻男子听闻来意,便招呼我们进去,边走边自我介绍:“我叫王大伟,妻子刚刚离世,眼下正准备送行,请进来吃碗大锅饭吧。”
这种场景我实难拒绝,身不由己只得带风铃进了办丧事的家里,顾不了父亲的嘱咐。
况且我还有别的目的。
这栋民宅的院子很大,侧房就有六间,加上大厅和厨房什么的,俨然一个没落的地主之家,因为陈设都很复古,起码有三四代人在这里住过。
我们跟着王大伟走到正堂门前的方桌旁坐下,不一会儿王大伟端着一个案板走来,上面放着三碗人气腾腾的……不知道是什么饭。
我拿筷子挑两下,看到很碎的米粉和青菜、肉片什么的,很像我们北方的大烩菜。
“各位慢用,我还要去为亡妻守完这最后一夜,等凌晨三点送葬的时候,即可致辞悼念。”王大伟转身离去,背影略显凄凉。
我们客气两句,便埋头狼吐虎咽。
那肉肥得直流油,我竟然一连吃了几大块,可真把我给饿坏了……
风铃嬉笑:“哥哎,小心咬到舌头哦!”
“不许笑!”
我瞪她一眼,她也马上知道了错误,捂着嘴凶巴巴的不说话,把我逗得又很想笑。
表哥吃得直打嗝:“风华啊,你没觉得奇怪吗,难道这个王大伟对妻子的死因就没质疑过?他们亲戚也都没说什么?”
我摇头也说不上来,不可能这里所有人都盲目迷信,却没有一个质疑声。
总感觉这栋民宅里藏着什么秘密。
吃饱喝足困意就来袭,我看看表,才11点半,这要等到凌晨三点才能哀悼,真是一件悲剧的事情,可表哥已经跟人家说了是来哀悼的,总不能吃完饭就溜了吧。
表哥说话从来都不经大脑、不留后路。
“接下来干什么?”我斜眼问表哥。
“去帮忙啊!”表哥指着远处的侧房,一群妇女围在那里剪纸和打理衣物。
“……”
我拉着风铃走过去,听到了人群里的细细碎语:
“大伟这个人,唉!”
“有点可怜的。”
“父债子偿,逃不了啊……”
我蹲在边上小声问:“什么父债子偿?”
没想到把一妇女给吓了一跳:“哎呀小兄弟,吓死我喽!你们是?”
“我们是大伟的朋友,从外地来的,今天刚到!”表哥忙搭腔。
“外地的?难怪你们不知守夜人的事……”
“守夜人?”我一愣,“不就是守灵的吗?”
“你有所不知,王家世代以守夜为生,欠下很多阴债,几代人都还不完呐!”妇女说话声音阴森森的。
我就不明白了:“给人守夜不是好事吗?应该算积德才对吧?”
妇女摇头叹气没再说话,忙起了手头上的事情。
真是怪异,让我摸不着一点头脑。
突然很想去灵堂看看,可这里的规矩是白天可以进,夜里除了守夜人之外,任何人或动物都不能进灵堂。
我正在思索,零点的钟声突然敲响,这里竟然也用老式的挂钟,足足响了十二声,比我二奶家的钟声大多了。
风铃用手捂着耳朵不愿听,似乎勾起了她那不好的回忆。
钟声落下,大伟突然从灵堂跑了出来,站在院子里高喊一声:“各位!我妻今日不入葬,择日另行通知!”
院子里一下就炸开了锅。
有人说千年规矩岂能说改就改?
有人说亏你们还是守夜世家的人,对老祖宗的规矩竟然漠视!
而更多的声音是,今日凌晨必须安葬,否则招来厉鬼索命还会害死其他人!
说的一个比一个邪乎,听得我是愤愤不平,竟然没有一个人询问大伟不让妻子入葬的原因。
这种情境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就给风铃使了个眼色,反正她童言无忌。
风铃还挺灵性的,明白我的意思,张口便说:“大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大伟很难开口的样子。
风铃又问:“既然今天不入葬,我们能去灵堂悼念嘛?”
这丫头临场发挥的能力真是一绝。
按理来说夜晚是不准他人入灵堂的,可这规矩既然已破,或者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大伟招手同意:“行吧,三位请进。”
我和表哥对视一眼,早就等不及了,并肩快步走向灵堂。
刚一进门就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杨秀的遗体平躺在一张很矮的草床上,从外表看和常人区别不大,可那身体明显发胖了一大圈。
难道……
“巨人观?不可能啊……”表哥嘀咕一句,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人死后的一周左右开始,尸体腐败扩展到全身,那些腐败气体会充盈在体内,使得人体就像充了气的人形气球一样全身膨胀,膨胀成一个庞然大物,称为“巨人观”。
一般巨人观现于高度腐烂的尸体,皮肤乌绿、面部肿大、眼球突出、舌头外翻等等,可杨秀的遗体仅仅是膨胀了而已,并未出现这些状况。
难道是南郊这地儿的温度太高,五脏六腑先腐坏了?
我和表哥一时间都呆愣在了那里,被风铃蹭了蹭才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是来哀悼的,略显失态。
“那个……”
我想问按照当地习俗该如何悼念,大伟却对着身穿白大褂的表哥说:“我妻不是正常猝死吧?”
表哥直言不讳:“我看像中毒!”
“你确定?”大伟很平静。
“百分之九十九。”
表哥对待本职工作一向很正经、很谨慎,以我对他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的意思就是确定了。
“什么毒这么邪门啊?”我不解。
大伟嘴角抽动一下,像是想到了一些让他害怕的东西,即刻转移话题道:“我妻胸口尚有余温,按照现在的守夜礼节是可以安葬的,可我小时候听祖辈传言,胸有余热,搁三朝而不退者,摸魂而不入葬。”
“摸魂?什么意思?”我和表哥齐发问。
大伟摇头说:“祖辈没有传下来具体的,我只知道摸魂是用手背轻触死者前胸,可我已为亡妻摸了数十次,并无异样。”
大伟和我们讲话真是掏了心,什么话都说,可能因为我们年纪相仿的缘故吧。
听到“摸魂”这个词,不禁又让我想起了父亲说的“叫魂”,因为我亲眼见过叫魂的真实性,所以对大伟口中的摸魂也是有点相信的。
可他连摸魂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就让人很头疼。
“摸魂而不入葬,难道一直摆在家里等尸腐啊?”表哥口无遮拦道。
大伟叹口气:“说实话,我也一直在纠结入不入葬,只是出于对祖上传言的敬重,才在刚刚的凌晨临时宣布先不安葬。”
“摸魂而不入葬……”我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句话,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若灵魂真的可以触摸到,那至少说明了灵魂还在吧。
魂魄尚在,摸魂而不入葬……
魂魄尚在……
我猛地一瞪眼:“摸魂可以死而复生?!活了当然不入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