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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河由东到西贯穿整个蒙江镇,今年夏天接连暴雨,冲毁了河堤淹没了河两岸的良田,若非有不尽的大山懒以生存,蒙江镇的百姓也要成为流民了。
巴毅站住冰面上,神色凝重的望了出去,关外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皇恩浩荡他得以驻守在这里,凶悍的罗刹国他都不怕,无以计数的山匪他都不怕,却给这条河实实在在的难住了。
他长叹一声,这条河如何治理?秋天已经开始着手,可是自己的兵是要防备外侵和内患的,没有多余的人来疏通河道加固河堤,而当地的百姓他又不想强制,那样会激起民愤,且蒙江气候诡异,说起风就起风,说下雨就下雨,仅有的一些河工三天两头生病,贻误工时,至今这条河都没整治好,他非常担心。
新上任的马官玉醐站在他身后一段距离处,巴毅的府邸在吉林乌拉,为了青龙河的治理他要在蒙江镇住一段日子,所以玉醐作为马官也得随扈在此,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便没有吃饭,玉醐现在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胃口处揪紧的疼,不得已佝偻着身子,双手按在胃口处。
咚!李伍踹了她一脚,玉醐双膝一软差点跌倒,愕然望着李伍:“你干什么?”
李伍站的笔挺:“身为军人,要站如青松,你瞅你软绵绵的。”
玉醐气道;“我不是军人!”
李伍振振有词:“莫说你是马官,你就是个给将军倒夜壶的,只要在将军身边,都是军人。”
一句给将军倒夜壶的使得玉醐的脸腾地红了,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只好辩解:“我都一天没吃饭了,站不直。”
李伍不屑的:“咱们行军打仗时三天不吃的时候经常有,你一天没吃饭就站不直,一旦上了沙场你这样软绵绵的,到底是你尽管马,还是马经管你,也别仗着你是女人就指望谁来可怜你,打起仗来敌人的刀枪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拐弯不杀你。。”
上沙场?
玉醐心里一惊,从而疏忽了李伍带着轻慢的言辞,她只想暂时混一日三餐和一个睡觉的地方,没想过要上沙场。
另外戈什哈纷纷为玉醐说项:“老李,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伍用手画了个弧,环指众人嗤笑:“你们这些混蛋都是重色轻友。”
那几个戈什哈就道:“人家一个小姑娘嘛.“
这时前头的巴毅听见这里的争执声,开口道:“行了!”
他说完踅转回来,吩咐:“回去。”
李伍是这些戈什哈的头目,立即一挺身子:“嗻!”
于岸边上了马,李伍体贴的问巴毅:“将军愁眉不展,是为这青龙河发愁?”
巴毅表情淡淡,没说什么,翻身上了马。
李伍看呆愣愣的玉醐道:“去把将军的马缰绳解开。”
玉醐就过去解那马缰绳,解了半天没解开。
李伍叹口气:“笨手笨脚的。”
最后自己过去将巴毅那匹马的缰绳从树上解下,又双手捧着递给马上的巴毅。
巴毅想着他方才的问,道:“朝廷陆续把犯人发配来了蒙江,为的就是整修这条河,可是蒙江气候异常,忽冷忽热让你猝不及防,我怕又像去年秋天似的,河工十日九病,耽误时间啊。”
玉醐听了他的话,猛然想起父亲将来这里做河工,忍不住想打听下父亲那些发配来的犯人都住在哪里,启唇又闭上,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刚好她这个举动给李伍看见了,那家伙大概前世与她有仇,立即冷笑道:“怎么,你这个弼马温有法子?”
弼马温!
玉醐晓得他是在嘲讽自己,无意同他争执,摇头:“没有。”
巴毅淡淡一笑:“老百姓说,三个臭皮匠定个诸葛亮,你若有想法,不妨说说。”
玉醐迟疑着,假如以此能够帮到父亲,也算值得,遂道:“对于蒙江我所知甚少,对于这条河我更是无从了解,但我想,在这里做河工的大多是发配过来的犯人,也有当地监狱的,这些犯人中可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我听说工头对他们非打则骂像对待牲畜,我觉着这样对待他们别说打伤了不能干活,就是他们心里不高兴,也很难把活儿干得好干得快,不如因人而异,充分利用。”
巴毅抖动下马缰绳,那马哒哒的慢慢走着,觑了眼另外一匹马上的玉醐,虽然是第一次骑马,方才来的时候她还不敢上马,惊心动魄的上了马也是东倒西歪东摇西晃,而现在已经是有模有样了,巴毅收回目光道:“他们是犯人,做了恶事,就该鞭挞。”
玉醐紧紧抓着缰绳,紧到手指酸痛,想着现下的父亲就是所谓的犯人,她小声道:“犯人也是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犯人也是有区别的,有人故意残害别人,罪大恶极,有人却是无意伤害别人,情有可原,更何况有人实属无辜。”
父亲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无辜的例子,只是给卢照水看过病而已,父亲救过的病人多着,那些于朝廷有功的父亲就沾不上边,于朝廷有过的就让父亲受了株连,玉醐恨朝廷,恨康熙。
巴毅挑挑眉,似乎有点动心:“你这个小马官说的还有些道理,那么如何充分利用呢?”
玉醐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他的后脑勺道:“犯人中做哪一行的都有,若是裁缝,就负责大家的衣裳鞋袜,若是厨子,就负责大家的吃食,若是泥瓦匠就更好了,整修这条河能发挥他们的本领,若是医者,就负责给大家看病,我觉着,这些河工应该就像是一个军营,该立规矩的时候立规矩,该体恤的时候体恤,只把河工当犯人,这些河工当然不会真心实意的好好干活。”
把工地建成一个军营,发挥各人所长,一切都井然有序。
巴毅不得不重新打量玉醐:“说吧,你是哪里来的?家世如何?父亲是谁?”
玉醐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嗫嚅半晌道:“我,山东逃荒来的。”
巴毅笑了:“去年山东黄河并未泛滥,也没听说闹蝗灾和旱灾,你为何逃荒?且你分明是一口京腔,你该是京城来的。”
玉醐一惊,不知该如何圆满自己的谎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