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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章 年夜祭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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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是病重,苏叶熬水饮用无效,玉醐吃了碗汤药才能从炕上爬起。

    下楼同大家一起吃了团年饭,也只是蜻蜓点水的用了几口,然后就回到房里继续躺着。

    当当当!敲门声轻重恰到好处,快慢恰到好处,一听即知道绝不是李伍。

    玉醐有气无力的道:“门没插。”

    吱呀!门开了,浓浓的草药味扑了进来。

    玉醐望了过去,巴毅左手端着个碗,右手还是端着个碗,玉醐呼哧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这一举动给巴毅尽收眼底,笑问:“你不闷么?”

    玉醐缩在被窝里并不回答,只是暗暗祈祷他快点离开。

    巴毅就把两个碗一起放在桌子上,见油灯的灯芯太长影响了光亮,他还往靠墙的衣柜屉子里翻出把剪刀剪掉一截灯芯,然后又把剪刀放回去,做好这一切他就出了房门。

    半天没有动静,玉醐慢慢掀开一点被子,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见巴毅走了,这才把脑袋露出来大口的喘气,方才可是憋坏了。

    猛然看见桌子上的两个碗,好奇,下了炕走过去,原来一碗是该吃的汤药,另外一碗是蜜饯,她眼中酸涩,是想起了小时候生病吃药,怕苦,母亲就是这样给她端来汤药的同时,必然还附带一碗蜜饯,她端起药碗皱皱眉把药吃了,然后拈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口中咀嚼着母亲的味道,泪水潸然而下,这是她过的最苦的一个年。

    想起母亲,就想起之前决定在大年夜给母亲烧纸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可是因为自己突然病了所以没能去成,此时身子好了很多,虽然走路还是头重脚轻,也足以支撑住没有多少分量的身子,往炕前取那棉袍子穿上,突然从棉袍子里丢落一物,是那枚刻有上官彧名字的剑坠,幸好是落在炕上,否则落在地上岂不是碎了。

    她拾起剑坠,摩挲着上面的字,心里五味杂陈,当年她与上官彧定了亲事,没多久上官彧就差人给她送来这枚剑坠,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的信函,但他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玉醐便明白了他的心意,那以后悉心珍藏视为宝贝,而今上官家已经悔婚,彼此已成陌路,还留着这劳什子作何呢,她随手想丢,最后还是没舍得,心里这样说:“是块好玉,哪天卖了换钱。”

    可是她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蒙江,饿得头昏眼花也没舍得把这剑坠卖了,此时却在自欺欺人,更有个滑稽的念头,剑坠刻有上官彧的名字,卖了剑坠,岂不如同卖了上官彧,想着把那个负心的男人卖了,她心里一阵报复的快意,哈哈笑出声来,笑出两行眼泪。

    之后长长的舒口气,把剑坠重新放回身上,翻出准备下的纸钱香烛火折子,怕这样拿出去给别人看见节外生枝,又苦于除了身上的这套衣裳连块包袱皮都没有,她就脱下身上的夹衣,空荡荡的只穿着棉袍子,然后用夹衣包裹好烧纸等物。

    今个过年,按规矩大家都得守岁,不能睡觉必然喝酒吃肉打牌消磨时间,幸好那些戈什哈已经把酒桌挪到各自的房间,楼下静悄悄的,玉醐更是轻手轻脚的下了楼,出了客栈也不敢去牵马,步行往街上寻了个僻静处。

    大年夜,即是无眠夜,大人孩子都要守岁,家家各户房里屋外门口都悬挂着灯笼,所以街上非常亮堂,爆竹声持续不断的聒噪着玉醐的耳骨,时不时的突然炸开一支巨响的,吓得玉醐便是一抖,想起以往过年,家里燃放爆竹的时候,她好奇的想看,又害怕,便使劲往丫头们怀里躲,然后大家笑成一团。

    所有美好的时光都在父亲给抓走的那一刻结束了,母亲没了,家没了,婚约没了,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担心、害怕、孤独、无助、忍受、劳苦。

    玉醐放下包袱,拿出纸钱香烛,待点燃了烧纸,她只说了句:“娘,您过年好么。”

    突然泪水滚滚而下,先是压抑的哭,最后是放声大哭,她哭得浑身颤抖,昔年的场景犹如瓷片呈现在她心里,继而割碎了她的心,看着烧纸一张张陷入火里燃烧起来,光亮处渐渐成为母亲那永远慈蔼的笑脸,她怕母亲会突然消失,便使劲的往里面丢烧纸,不小心触到了火,烫了手,锥心的痛。

    忽然感觉身侧一暗,她惊惧的侧目,见巴毅徐徐蹲了下来,拿了烧纸慢慢放入火中,也不看她,只是一点点的替她把烧纸全部点燃。

    他的沉默纵容了玉醐的情绪,隐忍了太久的情感终于爆发,继续哭着,哭得鼻涕一把泪千行,北风吹来,眼泪顿时变得冰冷,膝下的雪却在慢慢融化,看着那烧纸的光亮照着巴毅好看的侧脸,恍惚中这应该是未婚夫上官彧,虽然没成亲,但已有婚约,难道不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难道不该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么。

    她继续哭着,大概是哭累,声音渐弱,而烧纸已经燃尽,周围突然黑了下来,黑到她看不清巴毅,只觉手一热,是巴毅抓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地上凉,你还病着。”

    巴毅声音轻柔,轻柔到玉醐惊慌失措,忙抽回自己的手,怯怯道:“谢将军。”

    “白天就偷着跑出去看父亲,晚上又偷着跑出来祭奠母亲,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白天若非达春告诉巴毅玉醐大概去了营地,她大概会冻死在半路,晚上若非达春告诉巴毅玉醐抱着个包袱溜出客栈了,又有谁来聆听她的哭呢。

    玉醐深深垂头,小声嘀咕:“将军没必要为我担心。”

    巴毅淡淡一笑,没再说其他,只拔腿先行,他也没有骑马,玉醐随在其后,两个人步行回客栈,玉醐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他走快,她就走快,他走慢,她就走慢,他猛然回头,她就装着东张西望,最后听见巴毅嗤的笑出。

    “你为何躲我?”

    巴毅反身朝她走来,大步流星,非常之快。

    玉醐差点掉头就跑,觉着不礼貌,艰难的挺着,不回答。

    至她面前巴毅复问:“说,为何躲我?”

    说完还追加一句:“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玉醐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下面的话实在羞于出口,就局促的站着。

    巴毅代她说完:“因为我抱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