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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毅从天而降,上官云衣便知道,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已经给他尽收眼底,想想他功夫那么好,想探自己的底非常容易,所以,上官云衣不做无谓的辩驳。
“公主请穿好衣裳出来,臣有几句话说。”
巴毅说完转头走了出去,上官云衣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臊得胀红了脸,慌忙将衣裳拾掇齐整了,又胡乱拢了拢头发,无暇管那一地的狼藉,转身去追巴毅。
好风如水,明月如霜,暗影浮动,花香怡人。
巴毅在庭中站了,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晓得是上官云衣,轻笑道:“月圆之夜发病,公主装了这么多年,不累么?”
上官云衣难堪的低垂着头,更因为能够见到巴毅而激动万分,声音发颤道:“不瞒额驸,这其实是第一次。”
巴毅有点意外,转过身来,月下佳人,楚楚可怜,他问:“之前的那么多年,公主的病难不成是假的?”
已经由巴毅的住处赶回来的红藕听了这话,紧赶慢赶的想替上官云衣回答,可是晚了,上官云衣坦言:“是假的,我根本没有病,只不过身子弱些,这像我娘。”
巴毅蹙额:“公主为何装病?”
上官云衣顿住,双手局促的绞着腰间的宫绦,月华如水泼洒在她身上,雾蒙蒙中娉婷而立,更加的伶仃可怜。
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巴毅歉疚道:“是臣唐突了。”
上官云衣吐息一叹,转而抬头看他凄然笑道:“罢了罢了,横竖今晚已经丢尽了颜面,何妨对额驸直言,那一年额驸于我府中做客,我对额驸的大名早有耳闻,暗中仰慕很久,是以听说额驸来了,便在屏风后头偷窥,见了额驸之后,再无法忘记,遂不肯另嫁他人,父母苦劝,我就以死相逼,所幸父母疼爱娇惯,也就由着我不再逼我嫁人,一年年的过去,明知道额驸同漱玉格格定了亲,我还是毫无希望的苦等,年华似水,一来二去熬成老姑娘,我父亲怕别人说闲话辱没我,就编撰出这么个谎言,说我有病,且是顽症,所以不能嫁人。”
多少年的隐私,她说得坦坦荡荡,这倒让巴毅滋生出几分欣赏,致歉道:“说到底是我耽误了公主。”
上官云衣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关额驸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并且我现在得偿所愿嫁了额驸,也不枉荒废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见她急得说话都气喘,那是非常在意一个人才会有的神态,巴毅于心不忍,可是再不能辜负玉醐,只能伤害面前这个可怜的女子了,狠狠心道:“公主没明白臣的意思,臣的意思是,臣注定要辜负公主毕生的,所以若是能够和离,最好不过。”
浮云掠过月轮,上官云衣眸色一暗,冲过去,与巴毅呼吸可闻的距离,急切道:“不能和离。”
巴毅态度坚决:“我们这桩婚事,当初也是为了给公主冲喜,可是公主的病是假的,这所谓的冲喜也就没必要了。”
上官云衣缓缓摇头:“我不会同额驸和离,永远不会。”
见她失魂落魄眸光迷离,巴毅唤了句:“公主!”
上官云衣却道:“时辰不早了,额驸也该安置,快回去吧,更深露重,额驸睡觉记得加盖被子。”
说完推开红藕,跑回房内。
红藕追进房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大好的时机,公主作何放弃呢,额驸近在眼前啊。”
上官云衣坐在绣墩上,胸口起伏不定,不知是惊是怕,道:“你好糊涂,这样的情境下,你觉着额驸会进来么,非但不会进来,这话再说下去,指不定能说出什么呢,我何必自取其辱,有那么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吃的粥都是熬出来的,管用的药也是熬出来的,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还差再等些时候吗,而今我与他是夫妻,仅仅是这么个名分,已经是上天眷顾,我还奢求什么呢,我们又可以经常见面,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总之,慢慢熬吧。”
红藕心痛的看着她:“如此,公主太苦了。”
上官云衣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跑向窗户,将手指含在口中用唾液沾湿了,用力在那窗户纸上一捅,捅破个窟窿,将一只眼睛贴上去往外头看,没有巴毅的身影,但见满庭月色夜空寂一树梨花堆如雪。
“满庭月色夜空寂,一树梨花堆如雪。”
玉家后宅,玉醐仰头看天,盈袖取了件披风来给她披上,道:“小姐还是进房去吧,春夜清冷,别着凉了。”
玉醐却言不由衷的说起别的:“你和我爹的事,我已经瞧出来了,若爹想纳你,我不反对。”
盈袖微微一愣,羞涩的一笑:“小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玉醐裹紧了披风,回家后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不至于丰腴得这么快,脸色终究是好了太多,为何提及此事,还不是由自身想到的,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实在是可悲至极,她认真道:“只是爹的手已经毁了,看上去有些吓人,你不嫌弃吗?”
盈袖笃定的道:“不怕,我欣赏老爷满腹学识,敬重老爷品行高洁,毁了一只手算什么。”
玉醐心里感叹,又一个痴情种,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好啊,既然如此,这事你和爹商量着办吧。”
她窃以为自己如此豁达,盈袖会感激涕零呢,不料盈袖却道:“我没打算嫁给老爷。”
玉醐大感意外:“你刚刚还说欣赏我爹呢。”
盈袖点头:“是,夫人活着的时候,我就偷偷喜欢老爷。”
玉醐纳闷:“而今我娘没了,你更加不必多虑。”
盈袖摇头:“小姐你错了,正因为夫人没了,我才不能嫁给老爷。”
玉醐定定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盈袖道:“谁都知道,老爷夫人,夫妻恩爱,情深义重,老爷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纳妾,假如我嫁给老爷,老爷便破了自己的誓言,不单单是对不住地下的夫人,也让老爷成为翻云覆雨之辈,所以我不能嫁给老爷,小姐读书多,比我更懂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好了,何必非得强求太多呢,那样反倒累己及人。”
玉醐对她突然刮目相看,轻轻一叹,原来自己比起盈袖都不如,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好了,这是多么朴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