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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汉斯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处的时候,朱诺站了起来。在身旁的女仆似乎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发出有点颤抖的声音。
“少,少爷,您是有什么事吗?汉、汉斯先生说了请您在这里等他,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请务必让我为您代劳。”
那态度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害怕。朱诺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女仆。
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红色的头发,脸上有点雀斑,外貌介于好看和可爱之间,但那畏缩的样子和府邸中其他仆人那尽可能显得克制平静的态度相比,明显缺乏了名为经验的时间沉淀。
“咳咳,”朱诺学着管家汉斯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伊芙琳……阿尔拜瑟村的伊芙琳。”
“阿尔拜瑟村?”
“是,这里往西北的方向走去大约二天左右的路程,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无聊地方。”
“原来如此,那么你就是伊芙琳·阿尔拜瑟了。我听说这里的用人要求非常高,能到这里来工作也想必你也是相当优秀的人吧?”
“嘻嘻嘻”,被夸赞的伊芙琳相当高兴地露出了笑容。“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啦,不过我在村子里面确实是相当能干的人就是了。”
“同样作为这里的新人,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我来帮忙哦。毕竟你看,这里的人都相当严格嘛。”
“是!谢谢少爷。”
“对了,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帮个忙,不用太紧张,只是传个话而已。”朱诺摸了一下女仆的头,露出了笑容。
“麻烦你跟管家汉斯说:我要逃了,晚饭之前回。”
“诶?!”
伊芙琳的笑容僵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记得一字不漏地告诉汉斯哦。”
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女仆,朱诺直接纵身跳出了窗外。
走过满是坑坑洼洼的庭院,朱诺轻松地翻出了宅邸之外。
“这围墙还真高呢,所谓有钱人家都是住在这种深墙的后面么……嘛,即便是这种高墙,能防住的也不过是小偷和盗贼。”
朱诺走在外面有点湿濡的石板铺好的道路上,四处寻找自己的目标。
“既然这里能吃到新鲜的鹿肉的话距离山林应该相当近——有了,唔……也不算太远,不远也不近,刚好是视野开阔的地方。”
应该不会有人猜得到突然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继承人会跑到山林中去吧。毕竟作为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往市区里面钻才符合大多数人的推测。
朱诺一边想象着这些人找不到自己时候揭底斯里的模样,一边步履轻盈地在山林中穿行。这倒不是朱诺习惯了怎么走这种崎岖不平几乎没有人类踏足的山路,他只是不想把身上穿着的看起来很贵的衣服弄脏而已。要是对价格在意得不得了,他追问起来应该能得到一个超乎自己想象力的价格吧。要是弄得太过脏的话,那些负责清洗衣服的仆人肯定会对自己声泪俱下地哭诉。
很快朱诺就在山顶上找到了视野开阔的地方,在一块看起来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席地而坐。
这个地方刚好可以把在无尘的碧空下,在初夏中生机勃勃的城市映入眼中。理所当然地,这个是一个好地方。
空气中仿佛带着一丝甜气,开阔的道路,高耸的城墙,在城门处排起了小小的队伍等待着入城。在远处可以看到很多开绿色的农田,再远一点的是成片的开垦出来的葡萄田。据说在这个领地贝奥索斯中,它出产的那醉人的葡萄酒被誉为整个王国品质最高的葡萄酒,不但驰名国内,也扬名于海外。光是依靠着这葡萄酒所产生的利润,在大战之前文德苏尔家所拥有的财富甚至能和王室所匹敌。
不过那只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再把视线拉远一点,就会发现景色突变。
那是相当唐突的景色,在一个以纯净柔和色彩为主调的画布上,突然出现的红与黑所染成的景色。
“那些家伙还真敢干呢……居然把脏手伸向我的东西。”
此刻朱诺的表情和先前别人所看到的哪一个他都不同。和贪婪,怠惰,傲慢,愤怒等表情无关,朱诺他是那种只会在适当的时间带上适当的面具的人。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感情,和愤怒的语气相反,此时的朱诺所展露出来的是一副愉悦至极的表情。
在面前出现的那红与黑的东西是一个半径达到数百米之深巨坑,那是将冥界的地狱拖到现世的产物。弥漫着毒气和怨灵,即便将作物的种子埋进去也会瞬间烤熟。黑色的土地上布满红色的脉络,这燃烧至今的火焰在出现之时便是将贝奥索斯数万守城军队吞噬殆尽的灾厄。那地方本是紧挨城门的一大片良田,还有重要的商道——如今成了地狱一样的景象。
这东西便是被称为英杰,那些超越人理的怪物初次在大战中崭露头角所造成的伤痕。如何净化这片土地,将会是今后贝奥索斯这个地区最为头疼的难题。
“一脸高兴的表情呢,所谓掠夺是这么让人愉悦的事情么?”
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柔软的触感轻轻地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名有着淡蓝色头发的少女将脸帖在自己耳边,从身后搂住了朱诺。
把突然现身的少女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朱诺就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只是继续盯着那个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
“我只是想到将来必须和做出这样惨剧的家伙敌对,顿时觉得忧心忡忡而已。”
少女用脸轻轻摩擦着朱诺的侧脸。
“你还真爱开玩笑呢,这些只会在你将来的计划才会出现的家伙,你现在压根就对他们毫无兴趣吧。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兄弟把眼前的一切收入囊中,掠夺他人的性命乃至地位一事,让你觉得心情舒畅无比吧。”
“怎么可能。那些家伙即便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对我而言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有时候决断还真是充满让人伤心的无奈呢。但是胜者品尝美酒,败者尝以泥水,在这个追求暴力的狗屎世界而言就如同自然真理一样,连这种事情都要一一感慨的话我可不够时间用啊。”
“诚然如你所说。但是我对人类的时间观念并不是很理解呢,所以你今天和那个下贱的狐狸精眉来眼去——想必是在感叹人生苦短之余所采取的行动吧?”
恶寒笼罩全身。朱诺感觉到抱紧自己的双手在加紧力度,如果回答得不合心意的话,后面的少女有种会直接把自己的脖子掐断的气势。
狐狸精?朱诺迅速地在脑海中寻找着这几天接触过的事物,不论男女。和自己有过长时间对话的有管家汉斯和内务总管格尔,除此之外稍微有过对话的女仆和男仆也有不少。
不过将时间局限于今天的话——
“……是在说伊芙琳的事吗?”
“是叫这个名字吗,我对那种符号没多少兴趣啦。——杀了她。”
“我拒绝,那家伙是难得有用的棋子,在今后预定能派上不少用场。”
“这样的话我只好亲自动手了。将其诅咒并坠下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样如何,不过即便这样做也总觉得难以息怒呢。”
“我说啊,只是作为投影体而存在于此的你,不通过作为代行者的我可无法使用你的力量啊,不,那已经是我的东西了。所以最终说来说去还是得我动手啊?”
“诶,有什么所谓嘛。为美丽女性的愿望赴汤蹈火,这不是你们常说的骑士精神吗?”
“阶级之间可是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很不幸像我这种家伙可成不了那么高尚的人呐。”
“那么,”少女收起来笑容,在朱诺耳边轻声问道:“来让我听听你觉得她能利用的理由吧。”
“很简单,因为她是处于底层的人啊。你知道【人上之人必须要有相应的自觉】这句话我短短两天就听到过多少次?”
“唔……”少女用手指托着下巴想了一会:“五次吧。”
“他们明明都在我之下却都是阶级信条的坚决拥护者,原因很简单。”朱诺把随手捡到的小石块掷向林中一角,“那就是他们也是这一信条的既得利益者。他们身份虽然不如我,因为我是将来的公爵,在贵族社会中有着仅次于王族嫡系的上位贵族,而他们则多半出身自中下级贵族家庭,只是没有继承权的贵族而已。所以——伊芙琳·阿尔拜瑟,当我用村子的名称来作为姓氏像个贵族一样称呼那个女仆的时候,她才会不好意思地感到高兴。出身自边远村落的普通人能够进入公爵家的府邸中做仆人,必然的是会成为这里的最底层。”
所以朱诺才会对伊芙琳说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他帮忙,这是收买人心最简单的一种做法。
不过会将伊芙琳这样的平民招进府邸中做事,看来人手紧缺的程度也并不一般。
“原来如此,……【阶级之间可是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啊,所以要对其施以恩典,在适时的时候作为手脚使用。”少女手上的力度又加紧了一些。“不过是这种程度可有可无的东西,要是这就想要说服我的话,你似乎把我的仁慈想象成天真了?”
“真是爱嫉妒的女神大人啊,棋子可不是看作用大小而是看使用的时机——这不正是你在我耳边缠言的教诲?”
尽管没有朱诺没有扭过头去看少女的样子,但是他知道此时少女一定鼓起了双腮不高兴地生着闷气。
“所以花言巧语地欺骗那些不谙世事的乡下姑娘为你卖命,这就是你使用棋子的方式吗,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这些东西。”
丝毫不退让地,少女改变了话题的走向依旧紧迫地追问。
“呐,哀歌。”朱诺初次喊出身边少女的名字,“你就这么不喜欢我的做法么?”
“当然。全部不喜欢。不论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些跟在你身侧向狗一样的男人,就连你坐着拉车的马我也不喜欢。我要诅咒他们,居然敢随意沾指我的财产。你是属于我的东西,就好像我只允许你触摸到我,看到我一样,此间万物你也应该只属于我才对。”
“这我可很难办到啊,毕竟我还没掌握你这个权能。再者——”
朱诺看着不知不觉被染得通红的天空。
“——将此身这一切奉献于你,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