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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勋是什么人,这种人又怎会随随便便欠别人的人情,他的话似是在说以物易物,其时是指绝不会亏待了对方。
李飞白连忙把盒子合好,递了上去,道:“多谢侯爷!等小子去京城,一定前去府上叨扰。”
郭勋佯怒道:“跟你谈了这么久,我发现你很合我的脾气,打算交你这个朋友。你侯爷侯爷的叫,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李飞白道:“想!那我以后就叫你郭叔叔了!”
郭勋道:“这才像话!”
王守仁一直在想一问题!李飞白既为济源县人,以前肯定也是没见过雪茄的,为何与纳夫一见之下,便愿花巨资购买种子?李飞白图的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雪茄像玉米一样,对大明的百姓有什么好处?这时问道:“这雪茄于国于民可有利?”
烟叶对国家的利处在哪里,李飞白一时半会真解释不清。况且它也仅对国家的税收有利,对百姓并无什么利,反而有损健康。再说,烟叶要对国家的税收有利,也得等吸烟的人数够多才可能,如今大明仅有他一人吸,正在培养的也仅郭勋一个,想要对国家有利,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此时谈为时过早。
他道:“回伯爷!雪茄于国于民都没什利,小的之所以要花巨资购买,皆因好这一口,一日不吸浑身难受。”
王守仁能打胜仗,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一眼看破李飞白讲的并非实情,这里边肯定还有什么图谋。不过长久以来,为了追求学问,创立心学,剿灭山匪他早已练就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心性,因此李飞白不说,他也不问,笑道:“郭老弟以侯爷之尊,都与你叔侄相称。我小小一个伯爵,你伯爷伯爷的叫,是在羞辱我吗?”
李飞白立马明白王守仁的意思,道:“那小的斗胆,以后就称您老为王爷爷喽。”
王守仁摇头道:“不妥!你如此叫,有的人会不高兴的,我岂不是平白无故长了他人一辈?”
李飞白知道,这是指郭勋叫王守仁为王老哥之事。笑道:“那我就称您为王伯父。”心中却道,“李时珍问你叫王爷爷,我问你叫王伯父,这辈份越来越乱了。”
郭勋知王守仁在开玩笑,不以为意。再次吸了一口烟后,整个人便隐于烟雾之中。他想起之前的大事来,李飞白突然出现之后,差点把这件大事给忘了!烟雾中,他张嘴问道:“道长!你说的我面临着一条分岔路,是指朝堂上正吵的天翻地覆的大礼议这件事吗?”
云龙道长面含微笑,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郭勋便知确实是这件事,又道:“道长说,我到了京城之后,是赞成杨阁老呢,还是张进士?”
云龙道长道:“郭侯爷心中已有主意,何必问我?是福是祸自有天定,毋需问我。”
郭勋心中确实已有主意,于是笑了笑。回到京城他面临的将是选边站队的问题,同意杨阁老的观点就是站在杨阁老这边,同意张璁的观点就是站在张璁这边。
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吧!杨阁老是谁?四朝元老,内阁首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与其作对,前途堪忧。张璁又是谁?小小的新科二甲进士,无权无势,站在这边犹如上了汪洋里的一叶孤舟,风浪稍大一些,便会船毁人亡。
郭勋不是傻子,但也不怯杨廷和。杨廷和势力再大,也无法跟他郭家比。他不在乎站错队,大不了继续当侯爷,他在乎的究竟哪家是对哪家是错。
他把两家的观点推敲来推敲去,还是觉得杨廷和的观点对,心中已打定支持杨廷和的主意。可又不十分放心,打算再听听别人的意见,见云龙道长不说,便问王守仁,道:“王老哥,你见多识广,学问又大,觉得杨廷和与张璁,谁说的对!”
王守仁呵呵笑道:“郭老弟的意思呢?”
郭勋道:“杨廷和说当今圣上,之所以能登基做皇帝,是从兴献王这个小宗入主正德皇帝这个大宗。皇位得自正德皇帝,自然得叫正德皇帝为爹,而称兴献王为叔。这在历史上也是有据可查的,比如汉哀宗就称自己的生父陶恭王刘康为叔,宋英宗称自己的生父赵允让为叔。当今皇帝得大统,与汉哀宗、宋英宗没什么区别,所以也应称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为叔,不能封自己的生父为帝,并配享太庙。
“张璁认为,当今圣上是继承皇统而非皇嗣,跟汉哀宗与宋英宗先被立为太子,养在宫中,然后得皇位不一样。实际上汉哀宗与宋英宗先被过继给汉成帝与宋仁宗,所以不能称生父为父只能为叔。当今圣上并未过继给正德帝,因此能称生父为父,而不必称叔。也就是能直接封兴献王为兴献帝,并配享太庙。”
王守仁道:“那你觉得谁对谁错?”
郭勋道:“我觉得杨廷和与张璁说的都有道理,应该是杨廷和更有道理些?”
王守仁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郭勋笑道:“其实我觉得两个人说的一样有道理,不分伯仲。不过,杨廷和十二岁中举,十三岁入国子监,十九岁中进士,选任为翰林院庶吉士,可见是个聪明绝顶,有大学问的人。
“反观张璁,七次进京科考,七次名落孙山,今年四十七岁了,方在恩科中中进士,尚是二甲进士。可见他并不是个聪明的人,最起码没有杨廷和聪明,也就没有杨廷和有学问。既然两人讲的道理不分伯仲,我想聪明有学问那个讲的,一定更有道理些。”
王守仁哈哈笑了起来,引发一阵巨烈的咳嗽。
郭勋忙起身给王守仁捶背。良久后,等王守仁止住咳嗽,他道:“王老哥,你笑什么?难道我讲的不对吗?”
王守仁点头道:“对!很对!不过,我问你一句,世上哪有人让人不问自己的亲生老子叫爹的道理?”
郭勋一怔,略一思索便知王守仁的意思。他回到座上坐好,道:“王老哥的意思是觉得张璁说的有道理,让我进京之后支持张璁?”
王守仁不答,扭头去问李飞白,道:“飞白,京城正在进行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礼议,你身为县令幕友,应该知道此事吧。”
李飞白道:“回王伯父,小侄知道!”
王守仁既想收李飞白入门,自然想称称李飞白的斤两,看李飞白有见识没有,道:“你觉得杨廷和杨阁老与张璁张进士,哪个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