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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仙子姐姐还真是记仇……”
姜小蛮耸了耸肩,看了一眼这会儿浅笑盈盈的洛玄姬,低声自语。
小姑娘方才不过就是想用‘乱神香’丢她,而且最后都没有真正付诸于行动。
可这‘洛姨’却骗着姬小月喝了那桃花酿,让小姑娘现了真形。
他早已知晓小姑娘女扮男装,并不觉得有多惊讶。
要说有,也无非就是惊讶于洛玄姬怎会一眼就能看穿姬小月这丫头的真实身份。
甚至,她对那‘幻形丹’也是了解的紧呐……
如果今天不是这极美的妇人开口,连姜小蛮都不知晓小姑娘竟是服用了这般神异的丹药。
若是以往还好,可一旁还有一个萧姑娘。
这般想着,他偏过头去瞧萧颖,不由苦笑一声。
姓萧的姑娘仰头饮尽杯中酒,就这般痴痴看向恢复了女儿身的姬小月。
不言,也不语。
如同雕塑一般,却是失了魂。
突然发现心上之人竟然和自己一般也是个女子。
换作是谁,一时间也会难以接受。
姜小蛮摇头轻叹,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他不是那情场里百毒不侵的浪子。
不过才入这座江湖,甚至连爱情是什么都还不过只是懵懵懂懂。
所以,自然也猜不透女儿家的心思。
想来,这种时候。
唯有多饮上几杯琼浆,或许才会是萧姑娘最好的解药。
这般想着,他不禁眼巴巴看向叫作洛玄姬的美妇人。
想要开口替萧姑娘多讨上几杯那花香胜过酒香的桃花酿。
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她与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能够赠与一杯酒水驱除身上寒气已经让少年十分感激。
又有什么资格去理所应当的去向人讨要这明显就价值不菲的佳酿?
这人啊,若是想没忧没愁。
先得要学会感恩,然后再学会知足。
唯有这样,才能够活的更加潇洒自如一些。
可惜,这道理世人都懂。
却鲜少有人能够真的去遵行。
唯有如姜小蛮一般初入江湖心思简单的后生,与那看淡江湖这座名利场的真正隐士。
或许才能真正做得到。
好在不等少年开口,洛玄姬手中酒壶轻轻一抖,便又有淡粉色的酒浆涌现而出,顺着虚空滑入到萧颖酒盏当中。
姓萧的姑娘似乎是真的想借酒解忧。
那边刚刚斟满,她便又一饮而尽。
美妇人眼睛一亮,轻声赞叹道:“好酒量。”
索性不再这般小家子气的一杯一杯去斟,她素手轻抬,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就瞧见萧颖身旁的虚空泛起阵阵涟漪,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一般。
石子不大,却能引得整座水面不再平静。
随即,从中滑落一樽酒壶。
比起她手中的紫玉酒壶要稍稍小一圈,呈淡淡翠绿之色。
萧姑娘接过酒壶,放在耳边轻轻晃了晃,也不拒绝,勉强牵起一抹微笑,轻声道了句‘谢前辈’,便直接拧开壶塞,仰起头豪饮起来。
其气魄,丝毫不输于天下间那些仗剑携酒走江湖的刀客。
洛玄姬瞧着好奇,一双泛着桃花色的杏眼看向这会儿独自醉饮惹人心疼的萧姑娘,轻声问道:“这小姑娘,是怎么了?”
姜小蛮苦笑着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姬小月,叹气道:“还不是这死丫头害的,好好地非要去装男儿。”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小姑娘慌了神。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萧姑娘的变化。
她还没准备好就这般恢复真身面对姜小虫呢。
姬小月连忙捂着脸蹲下身去,暗暗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多漂亮的小姑娘,干嘛没事非要去扮那些个臭男人呢?”洛玄姬摇摇头,左侧脸颊牵起一抹酒窝。
不用少年继续说下去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样的乌龙,倒还真是少见呢……
这般想着,脸颊上的酒窝不由深了几分。
在这片地下世界画地为牢久了,就算是她,也难免会觉得压抑。
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究竟待在这里多少年了。
可真要去数,也是能够数清的。
只要数一数这忘川江畔究竟有多少株桃树,那便是待了多少年。
从第二年开始,直至今日。
每一年,她都会种下一株桃树。
不知觉间,竟然已经有了灼灼芳华的十里桃林。
有很多年了,没有像今天这般轻松愉悦过。
她心情好时,左侧脸颊就会浮现出那抹浅浅酒窝。
酒窝愈深时,则代表心情愈好。
虽不似寻常人那样两侧都生有酒窝。
可哪怕即使只有一侧,却依旧能让这世间万千男子都会醉的。
她就这般慵懒的靠在桃树下,用衣袍轻掩着嘴一口接着一口去饮那壶中忘忧之物。
“你……”
姬小月捂着胸口,一双大眼睛怒视着那慵懒至极如同一只优雅猫咪一般的美妇人。
小姑娘轻咬嘴唇,跺着脚。
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如同藏了一整座湖泊。
似乎刚哭过,又似乎刚要哭。
“我什么?”洛玄姬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就只是这般一个普通至极的动作,却百媚尽生,她抬起春葱一般的玉指,冲着姬小月轻笑道:“小花妖,先别急着哭,现在最该哭的可不是你……”
姜小蛮瞳孔微微一缩,身子不由往姬小月身边挪了挪,挡在小姑娘身前。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出绝美妇人的眼睛,不由会心一笑,舒服的靠在桃树上,闭上眼睛翘起二郎腿哼起了小曲。
她明明是一个熟透了只等那有缘之人去采摘的尤物。
可偏偏这个时候却让人觉着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惹人疼怜的娇柔少女一般。
这样的反差,哪怕是对男女之事尚在懵懂间的少年,都不由有些痴了。
姜小蛮竟是觉着自己心跳都不由慢了半拍。
极难相信,这世上当真会有这样的绝妙女子。
一颦一笑,一抬手一蹙眉间,都能让人引发浮想联翩。
姬小月委屈极了,可还是听话的瘪着嘴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却不由愣住了,“萧……萧姑娘,这样喝酒会伤身体的……”
那姓萧的姑娘红着眼眶,她端着翠绿酒壶,仰着头。
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那粉色的桃花酿和着泪珠儿滚落口中。
不过十两重的酒壶仿若盛着一条大江一般多的酒液,丝毫不见任何后继无力。
萧颖当初说她娘亲告诉她想哭的时候就抬起头,决不能让自己的眼泪落在地上。
可这般仰起头将眼泪和着酒吞入口中,想来,那滋味也绝对不会好受的。
当时,还有‘姬公子’的肩膀可以靠。
可现在却就只有这般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个原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就站在不远处。
可萧颖却不禁觉着是那样陌生。
眉眼都没变,可这样暖人心的姬公子,怎么偏偏就会是一个女子呢?
姬小月看着萧姑娘,莫名觉着心疼,也不由跟着眼睛发红。
小姑娘冲了过去,垫着脚张开手臂一把将萧颖搂在了怀里。
她夺过萧颖手中酒壶,然后轻声道:“萧姑娘,不管我是男子是女子,可咱们依旧都是同伴啊!我的肩膀依旧可以让你依靠,这辈子都是如此,不会改变的。”
她明明比萧颖还小上几岁,可偏偏这个时候反倒是更像姐姐一般。
萧颖被姬小月搂在怀里,没来由的觉着心安。
哪怕是恢复了女儿身,变得有些陌生。
可只要待在姬小月身旁,她就觉着世间一切都能无所畏惧。
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她呆呆的看着恢复了女儿身的小姑娘,整个人像极了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木头人一般,呆了半晌,她才懦懦道:“可是……可是那不一样,有一天你也会嫁人,我们也会分开……”
姬小月见萧姑娘不哭了,咯咯笑了起来,学着姜小虫摸自己脑袋时候的样子,抬手轻轻摸着萧颖那柔顺头发,乐呵呵道:“傻瓜,就算我以后当真嫁了人,咱们也依旧可以是好姐妹啊!”
说到嫁人,她不由偷偷瞄了一眼这会儿正傻乎乎呆在原地的少年,大眼睛里有神采在飞扬。
萧姑娘后知后觉,揉了揉发红发肿的眼睛,可怜兮兮道:“那我……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嫁人?”
“这个不行!”小姑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跳三尺高,警惕地看着萧姑娘,认真道:“嫁人是要讲究缘分的,我喜欢的人你不一定喜欢呐!”
小姑娘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害怕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谨慎。
“你喜欢姜公子嘛!”萧颖噗嗤一笑,轻掩着嘴,视线跳过姬小月到那少年身上,然后嘻嘻笑道揽住小姑娘的肩膀,柔声道:“逗你玩的,放心吧小丫头,姜公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心结被打开,这让姓萧的姑娘舒畅了不少。
一场女扮男装的错爱,到最后能换来一个相伴一生的姐妹。
就算心里还是会有些许失落和遗憾。
可不管怎样,这结果却无疑是好的。
“谁……谁喜欢他了,姜小虫那臭家伙有什么好的!”心思被拆穿,小姑娘红着脸,不敢去看萧颖的眼睛,将眼神挪向一边,口不择言懦懦道:“姜小虫,姜小虫这家伙又帅,脾气又好,修为还高,还那么傻,被我揍了也不发火,谁会喜欢他啊!”
“这些,好像并不是贬斥的话吧?”萧颖轻轻笑着,两只手搭在姬小月的肩膀上,环住小姑娘的脖子,轻声道:“我娘亲和我说过,一个女孩,若是嘴里反复出现一个男子名字时。如果那个人不是和她仇深似海,那一定是爱上他了。”
说着,她轻咳两声,学着姬小月方才的语气和声调:“咳咳,姜小虫啊?这家伙又帅,脾气又好,修为还高,还那么傻,被我揍了也不发火,谁会喜欢他啊!”
“讨厌!”
桃花树下,小姑娘低着头,她的脸红的有如桃花。
萧姑娘方才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意上头,当真有些醉了。
她轻轻抱住身前比她还要矮出一个头的小姑娘,拿过酒壶又小小饮了一口,然后轻声唱起了一首没来由就涌上心头的小曲。
“凤求凰,蝶恋花,芊芊红线捆心结。
我以夭夭桃花酿作酒,敬你一杯又一壶。
酒一杯,敬锦城十里皓月不如你。
酒二杯,敬沿途日月星海澜沧江畔有你陪。
酒三杯,敬年少相伴无忧放心醉。
美酒一杯复一杯。
与君欲饮千百杯。
今生往后哪怕刀山火海也要陪你走一回!”
萧颖轻轻哼唱着,她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姬公子’的脸庞逐渐变得模糊,然后将脑袋靠在那瘦瘦弱弱却能让她无比心安的肩膀上,沉沉睡去,发出轻微鼾声。
……
……
入了秋的边地,景色最是撩人。
开始由绿变黄的苍莽草原,漫山遍野火红的枫叶。
哪怕是在荒野郊外,都不禁让人觉着秋高气爽。
出了边地一路往南,等过了莽荒草原,便是进入到了中域地界。
南域大夏与中域大虞,皆是九州大地之上最为强大的古老皇朝。
起初,因为有狼庭岚氏一族割据莽荒草原的缘故。
两域之间,鲜少会有战事发生。
现如今岚氏一族已然变成了过往云烟。
浩瀚千万里的莽荒草原上,尽插大夏姜氏一族的战旗。
如此,南域大夏与中域大虞。
两大皇朝之间,再无任何阻碍相连在了一起。
虽说直至今日也并无任何战事发生。
可两域高层没有谁会真的以为,两大皇朝就可以这般一直相安无事下去。
迟早会有一战,就是不知是哪一边先将战火点燃。
这一日,临近中域虞皇朝的边境上,出现了一支铁骑。
虽只有区区三千人,可却让见着的人都觉着是在面对千万大军一般。
三千人,三千骑,墨色的铠甲迎风招展,赤色大枪,铁甲罩面。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动若如火,不动如山。
当先一人将军打扮,身披一件墨色大氅,手持一杆火红色大旗,上锈一头浴火重生的烈焰朱雀。
朱雀旁,绣有两字,‘暗夜’。
“夜一!”
那将军打扮的统领一甩缰绳,座下那头矫健如虎一般的黑色神驹戛然而止。
他声音很轻,却穿透力极强,哪怕是隔着一里远也依旧能够听得清。
“喏!”
一骑而出,单膝跪倒在他身前。
将军手扶在腰间长剑之上,轻声道:“给大将军传信,三千暗夜铁骑,已如数到达虞国边境,沿途斩杀虞国止戈军斥候合共两百七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