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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死牢,一处关押穷凶极恶的犯人,进入此地,从死牢内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死刑犯们久居在此,臭气熏天自是在所难免。
赵之敬还是徽州刺史之前,更是从未来过这种恶心的地方,见到那群将死之人,他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恶心不悦。
曾经何时,赵之敬都是站在死牢外面看着那群快死的人,如今摇身一变,自个竟是变成了死刑犯,命运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由于受到李牧尘特殊照顾,赵之敬被安排至牢房最深处。
这是一处四下无人,牢房四面皆为墙壁,密不透风暂且不说,四面墙无一扇窗户,连米粒阳光都达不到此地。
活人若是长居于此,无需三日时间,他已是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外界是黑天还是白昼,被封闭于密闭空间之中,任何人都会模糊时间的概念。
或许一天时间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种空间中生活一天,难以煎熬的时间足可抵得上十天。
李牧尘将他关在此地,便是为了如此。
赵之敬将他关进牢房之后,起初并不觉得什么,他静坐在一人的“雅舍”中,静思冥想。然则,半晌过去,赵之敬逐渐生出烦躁不安的情绪。
对于一位整日迷醉烟花柳巷的人而言,忽然一切都没有了,且是被关押这种地方,他心中的厌烦和躁动的感觉更为强烈。
仅仅是一个晌午过去,赵之敬已经是躁动难安,睡也睡不着,躺在地上又嫌地面脏臭烘烘的。
如今的他,是坐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进退维谷的境界,说的便是他。
从他被关入特殊的“包间”内,刚刚过去六个时辰,也就是半天时间。赵之敬终于忍不住,趴在铁栅栏的门上,撕扯着喉咙,大喊道:“放我出去,本官要出去,你们这群混蛋,快放我出去。”
听到他的叫喊声,有一牢狱小吏走过来,对着门内的赵之敬一通乱骂,道:“喊什么喊!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还真把自个当人物了,我呸!”
沉沦万人唾弃,如今的赵之敬被一牢狱小厮瞧不起,此等侮辱是他从未有过的。
“你个王八蛋,等本官出去,第一个先宰了你。”赵之敬破口大吼。
“呵呵,你个狗官,进了死牢还想着出去,做梦呐你,你以前是刺史大人不假,而如今,你不过是阶下囚,爷爷打死你都没人替你收尸。”那小吏说话也是极狠,叫嚣着实厉害。
“狗奴才,本官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想简单,你等着,千万不要让我出去,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小吏收起他手中的鞭子,双手掐着腰,说道:“呦呵!口气倒是挺狂啊,想要弄死爷爷我?好啊,有本事来呀,爷爷我就站在门外,今儿你要是弄不死我,我是爹!”
赵之敬心中实在窝火,那小吏说话简直令人火大,尚且不说他沦为阶下之囚的愤懑,加之被牢狱小吏这般侮辱谩骂,火气“噌”地往上窜。
嘭!嘭嘭!!
赵之敬奈何不得他,只得用脚踢踹着铁门,狠狠地踢在门上发泄他的愤怒,“狗奴才,本官出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剁了你,然后喂狗!”
“小爷我等着你,有种杀了我,哈哈!!”
小吏心中甚是得意,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如今也会沦落为丧门狗,被关押至死牢最深处,今此想来着实令人开心和喜悦,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正在小吏得意狂笑的时候,李牧尘来到了牢房。
小吏看见王爷后,笑声戛然而止,立马给王爷磕头下跪,莫敢稍有迟疑,嘴里面碎碎念:“小的叩见王爷!!”
李牧尘仅是随意摆了摆手,那小吏识趣的退下,想要触及王爷的话头,除非他不想活了。
“梁瀚元,你前去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李牧尘吩咐下去之后,梁瀚元得到指令,前往门道守着,任何人不准靠近,靠近者杀无赦!
待闲杂人等全部离开后,此地只有李牧尘和赵之敬二人。
“赵大人,好久不见,咱们又见面了?”
虽然仅仅过去半晌,但对于赵之敬而言,却是无比痛苦的折磨,难熬难当,李牧尘说是‘好久不见’,也是没错。
赵之敬不知时间过去了多少,只知道自己在牢房中待了很长时间,说道:“是啊,真是好久不见啦!”
听到他那阴阳怪气的回答,李牧尘知他心中的愤怒,被抓至此,又被无名小吏怒骂当场,只要是人都会觉得愤怒。
因此,李牧尘反而更加高兴,正所谓敌人的痛苦乃是建立在自己的开心之上,说道:“看到你还有发飙愤怒的力气,本王便是放心了,真怕有一天你突然坚持不住,万一猝死牢中,连一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岂不太过可怜了些?”
对于‘猝死’二字,赵之敬显得格外敏感,隐约听了出来对方另一层深意,凝重道:“你什么意思?”
李牧尘无所谓,耸肩道:“没什么意思,仅仅是举个例子而已,你若觉得不好听,本王不说则是。”
赵之敬不屑地冷笑,回道:“王爷若是前来耻笑和讥讽于我,那劝你还是回去吧,本官绝不吃你那一套激怒的言语。”
“想法不错,本来并没有打算嘲讽你的,而如今被你提醒,却是应该讽刺你一番才是。”李牧尘笑着说道,为了便是气他。
赵之敬还以难看的神色,走到牢房中央,看着站在铁门外的李牧尘,不情愿的坐在脏乱的地上,也不说,仅是愤怒地等着他。
他会有着如此表现,亦在李牧尘预料之中,这种最是受不了落井下石后,还遭人侮辱。
言归正传,李牧尘此番前来,可是没有那么无聊,纯粹为了嘲讽而来。
“赵大人,你是东瀛人吧?!”
李牧尘直奔主题,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开门见山的问题,使得对方为之一颤。
听到他的话,闭目不言语的赵之敬,眉眼之间,果然浮现一丝异样的神情,想要保持淡定的心绪。
知道赵之敬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而李牧尘则是自言自语,道:“本王猜你一定是东瀛人,因为你的习性出卖了你。”
赵之敬不说话。
“你们东瀛人的行礼规矩,与之大唐截然相反,尽管你已经伪装的很难,但是烙印于你骨子里的习性,是很难控制的,总是在无意识中表达出来。”
赵之敬不说话。
“哪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于旁人而言或许无异,但对于我来说,则是你最大的致命伤,从你隐藏的行为举止当中,我看到了东瀛人的影子,便不知是我的肆意猜测呢?还是确实如此!”
赵之敬依旧一言不发。
对方还不说话,李牧尘则继续说,一直说到他肯开口为止,道:“从外相来看,东瀛人、高句丽人、唐人,三国之人混于人群中着实难辨内核,皆是黄色种人,一般无二。”
“除却高句丽人不说,你们东瀛人没有我们唐人那般豪气洒脱的模样,拘谨拘小节乃是你们的天性,天性使然,非人力可能控制,尽管你已经伪装的很好,但还是难免暴露你的真正身份。”
李牧尘一个人自言自语,侃侃而谈,赵之敬坐在地面,闭嘴不发一言一语,表面看似平静无奇,内心实则暗流涌动,波澜壮阔。
“然而,在你的身上,既能够看到东瀛人的影子,也能够看到唐人的影子,这一点,倒是让我好奇的紧。”
李牧尘手托着下巴,摆出一副竭力思考的模样,说道:“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之敬身上有着东瀛人的特性,也是有着唐人的特质,而且从他说话的口吻和语调,更是符合唐人。
炎夏最难的艺术莫过于语言和文字,文字尚且可能模仿伪装,可是语言?
二十一世纪,汉语被誉为“世界上最难”的语言,无数老外对于炎夏言语的平升降调可谓是头疼不已。
准确的咬字发音,以及能够流畅性的掌握,对于从未在炎夏大地生长的人来说,近乎等于不可能实现的可能。
对偶平仄押韵,皆为炎夏传统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此类种种,是其他国家学不来的,没有数千年的历史文化底蕴,根本难以形成如此博大精深的语言文化。
“我猜,赵大人一定是从小生活在大唐的东瀛人,对吧?”李牧尘玩味地说,“由于从小接受帝国文化的熏陶,使得你摆脱了东瀛人的绝大部分习性,渐渐地融入了大唐,甚至有的时候,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唐人,而非东瀛人,你一定……”
李牧尘还想要再继续说下去,赵之敬终于说话了,他厉声打断李牧尘的话语,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他心中甚是迷惑,方才李牧尘所言,分析的句句在理,不差分毫,如同他亲身经历的一般。
“没错,我是东瀛人,准确地说,我是半个东瀛人。因为我的父亲是东瀛人,而我的母亲是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