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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殊掀起裙摆,用匕首割下一大片衬裙,那帕子擦干净伤口附近的血,撒上金疮药,用割下的衬裙紧紧裹住伤口。
许是这一晚上让她害怕的事太多太多,看着华韶这满身的脏污鲜血,她竟是没有一点害怕,先处理好大的深的伤口,又一一将小伤口撒上金疮药。
最后只剩下背后的一支断箭,她不敢轻举妄动,叠起狐裘盖到他身上,“你睡一会,我守着”。
华韶因为背上的箭伤,只能趴在石床上,他体力透支的厉害,又受了伤,一直闭目养神,闻言默了默,低声开口,“你也上来躺着吧,别着凉了”。
她不怕着凉,但她与华韶独处一晚,如果回去后就生病,只怕更难掩盖痕迹。
叶青殊只迟疑了片刻,便在石床另一头坐下,用大氅盖住双腿。
两人安静躺了一会,华韶突然开口,“我想吃松子糖”。
只有一件大氅,两个人盖着十分勉强,华韶不能着凉,叶青殊也怕自己生病,离华韶并不远。
华韶说话时微微动了动,还翘起头努力想看她,冷风顿时灌了进来。
叶青殊冷的嘶了一声,“闭嘴!睡觉!”
华韶低低笑了一声,果然不出声了,不一会呼吸就绵长起来。
“我还有一荷包松子糖——”
她果然是骗他的,支氏曾跟他抱怨过,说叶青殊十分挑食,连带着对零嘴儿也十分挑剔,比如糖,她只吃云片糖。
而云片糖绵软易化,根本无法装入荷包带在身上。
从来不吃除云片糖之外的糖的叶青殊,又怎会在出门看灯时带上一荷包松子糖?
叶青殊听着他的呼吸声,意识却是越来越清醒,警觉的听着外间的动静。
华韶受伤极重,自保都不一定够,如果追兵来了,只会比她一人留在山洞更加危险。
他回来了,她之前的恐惧惊惶却奇迹般的消失了。
夜色渐渐浓重,漫长,好似永无尽头,叶青殊感觉到华韶的呼吸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热,她小心探身探了探他额头。
果然,滚烫!
她的动作惊醒了华韶,华韶倏然睁开眼睛,看见她,又疲惫闭上。
叶青殊低声道,“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湿帕子”。
华韶似是想阻止,却连手都没抬动,半是昏迷的坠入黑沉的梦境中。
叶青殊将衬裙剩下的最后一点布料,割成两块,她根本不敢出山洞,将那两块布放到洞口晾着。
果然不一会,就起了一层冰霜,她拿了一块回去,擦掉冰霜,叠好搭上华韶额头。
等这块被华韶额头的温度捂热,又去换另一块,如此往复。
她不敢再躺下,不停的试着华韶额头的温度。
三年前,华韶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木鱼山的山洞里,应该也是烧了一夜吧?
他那时候都活下来了,何况现在?
上辈子到她死前,华韶还好端端的活着,绝不会死在这里!
她不停的说服着自己,看着华韶烧的通红的脸,心底却越来越焦躁。
她知道她再急再燥也没用,除了不停的给他换压额头的帕子什么都做不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从《心经》到《消灾吉祥神咒》,到《地藏菩萨本愿经》再到……
叶青殊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看过的所有祈福求平安的佛经念了一遍,又从头开始。
她想世人信佛奉道,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强悍如华韶,自负聪敏如她,也有许多力难从心之时,无望无助下,她不知道除了求助神佛还能做些什么。
在她第三次念起《心经》时,外面终于传来的呼喝声马蹄声,洞口也透入了丝丝曙光。
她知道是救兵来了,追杀他们的人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她探身拿下华韶额头的布巾,试了试温度,烧已经退下去了。
她长长吐了口气,就着温湿的布巾小心擦了擦华韶脸上溅上的血,又仔细擦了擦他的双手。
不知道最先找来的会是谁,虽然条件有限,她还是想尽量维持住他一直苦苦保持的纨绔贵公子形象。
接着又仔细收拾了下自己,她想,无论营救她的人会带来什么后果,她都能用一颗坦然的心去面对,至少,他们都活下来了。
“华韶,华韶——”
她轻轻晃了晃他,华韶勉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努力露出一个笑,又闭上。
叶青殊不知道他醒了没有,又使劲晃了晃他,“华韶,外面有人来了,应当是来找我们的,你先撑一会,不要睡过去”。
华韶喘了口气,嗯了一声,叶青殊理了理他身下的大氅,将他裹严实,安静坐到他身边,心中一片宁静到极致的冷漠。
天亮了,华韶退烧了,救兵来了,所有的不安、恐惧、惊惶都留在了昨夜,余下的只有冷漠。
叶青殊以为她做好了面对一切苛责指责的准备,以为自己至少能做到面不改色。
在见到不顾宣茗的阻止,焦急冲进山洞的叶青程时,却还是忍不住哽咽出声,喃喃叫了声十七哥,猛地扑进他怀里,不愿抬头。
叶青程紧紧揽着她,阴沉扫了一眼闭目躺在石床上的华韶,“郡王,我先走一步”。
宣茗点头,叶青程抱起叶青殊转身快步离开。
宣茗等着他走远了,才俯身去抱华韶,华韶却突然睁开眼睛,开口,“再等一会”。
宣茗维持着俯身弯腰的动作不变,“你受伤很重,不能再耽误”。
“这么长时间都没死,再多等个一个两个时辰,也死不了”。
宣茗默了默,开口,“事情已经闹成这样,难道你还能不娶她?”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一整夜,就算没有肌肤之亲,叶青殊闺誉也毁了,除了嫁给华韶,别无他选。
叶青殊身份摆在那,华韶就算再不愿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既然是娶定了,大红锦被一盖,所有的不堪都会遮掩住,就算传出些闲言碎语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我要娶她,也不能让她担着那样的名声嫁给我——”
何况,人家根本就没有一点要嫁给他的意思。
宣茗默然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坚决,冷冷甩出两个字,“随你!”
“一个时辰之后叫我”。
华韶说完又闭上眼睛,沉沉睡着了,宣茗遣了申九守着,自己又出了山洞,继续“寻找”华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