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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殊每每来了,总喜欢弹一两支曲子”。
支其华笑了笑,掩去双眼中淡淡的怅然,“她不肯下功夫练,还总是爱弹给我听,打量着我总会说上几句好话,好弥补她没有好生练琴的愧疚之心”。
华韶目光微闪,“没有好生练琴有什么好愧疚的?难道她想超越文贞郡主的琴艺?”
“阿殊在琴艺上没有文贞的灵气,怎么练也不会比文贞好,她自己也是知晓的,只大约是我曾做过一架琴送给她,又叮嘱她好生练,她总觉得有些愧对于我”。
华韶啧了一声,“小阿丑对你这个表哥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敬慕啊!”
“我们下两盘?”
华韶撇嘴,“我每次来你就要我陪你下棋,能不能有点新意?”
“那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叫小阿丑来弹上两曲,他好狠狠嘲讽她拙劣的琴艺一番!
华韶用折扇敲了敲头,“算了,还是下棋吧,跟你这么无趣的人在一起也只能做这么无趣的事了”。
支其华懒得理会他,吩咐石砚摆上棋盘,只他不知是不是被华韶那个“又”字扰了心神,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脑海中一时浮起年少时为了能与叶青灵琴瑟和鸣,刻苦练琴的甜丝丝的期待。
一时又想起叶青殊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认真对他说,“表哥,你等我长大,长大我嫁给你”。
“……那小腰儿一拧,再一扭……哎呦呦,怪不得楚王好细腰呀!”
叶青殊说这句话时挤眉弄眼的娇俏模样更是不停在他眼前晃动。
“……华哥儿,扁神医说了,即便你的腿不能恢复如常人,至少能站起来,若是恢复的好,三五年后,也未必不能扶着人慢慢走……”
“……你之前说怕耽误人家姑娘,不肯成亲,我也由得你,如今呢?”
“……好,就算你不成亲,那世子的位子呢?你要不要?如意性子急躁冲动,他担不起我支国公府满门的重担……”
“你若承袭了世子之位,难道还能不娶妻?后院如何打理?官眷来往如何应对……”
“……不急?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好,就算你不急,阿殊也等不了了……”
“如意?谁跟你说阿殊是要许给如意的?从头到尾,阿殊都是要嫁给你的,就算你不愿娶,阿殊也绝不会嫁给如意”。
“如意是我生的,我也不能不说一句,如意配不上阿殊,整个京城配得上阿殊,又能护她一生安稳安乐的只有你……”
“……拿阿殊当妹妹?华哥儿,阿殊这样的妹妹,娶回家做娘子,不好?”
阿殊这样的妹妹,娶回家做娘子,不好?
不好?
自然是好的——
支其华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他双腿残废后,叶青灵总是远远的和他保持着表兄妹间礼节的客气。
他不能说没有怨愤过,可时日久了,那怨愤便也如当初得知她将会是他的妻时的欢喜渐渐消散。
自从残废后,他的表妹便只剩下阿殊一个,
为了避嫌,他再也未认真看过叶青灵一眼,如今再回想,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反倒是叶青殊的模样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深刻,或娇俏、或淘气、或认真、或宁静……
他一直拿她当妹妹疼着,嫡亲的妹妹,可,阿殊这样的妹妹,娶回家做娘子,不好?
不好吗?
支其华苦笑,自然是好的,只是,他远远不够好……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支其华笑了笑,没有接话。
华韶挑眉,“呀,你不会是嫌弃我来的不是时候?扰你与小阿丑说话吧?”
“怎会?我与阿殊说话,什么时候不行?”
华韶眯了眯眼,唔,这话听着,怎么就觉得很欠打呢?
“你觉得——”
支其华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送一个戏班子给未出阁的姑娘做生辰礼,是不是太张扬了?”
华韶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膀,“这样的事,我这样的纨绔做来就很正常了,但你来做,就不是张扬不张扬的问题,而是脑子坏没坏掉的问题了”。
支其华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这么严重?”
“小阿丑有那么喜欢听戏?”
她不喜欢听戏,只是喜欢看武生扭个小蛮腰——
支其华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摇头笑出声来,果然近墨者黑,他都快被那对祖孙带歪了。
华韶见了他的笑,莫名有些烦躁起来,刷地打开折扇,使劲扇了起来。
“你不冷?”
“你这样病弱弱的小白脸怎么能理解我们热血壮汉在大冬天也恨不得光着膀子的灼热?”
支其华上下打量了“热血壮汉”一番,决定不做评价。
“你人面熟一些,知不知道哪里能采买到戏班子?”
“你还真准备送小阿丑一个戏班子?”
支其华不置可否,华韶手中的扇子摇的又快了几分,“那你没想过为什么小阿丑在蜀中养了个戏班子,却没敢带到京城来?”
原因很简单,一来,蜀中山高皇帝远,叶守义就相当于土皇帝,女儿想养个戏班子,没有谁敢废话。
进了京,叶守义又刚刚出任户部尚书,还未站稳脚跟,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要是穷奢极欲的在家中养个戏班子,御史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二来,叶守义和支氏都疼爱女儿,女儿做事稍有过格,也都睁一眼闭一眼,不说养个戏班子,就是叶青殊兴致来了,想自己登台唱上两折,叶守义和支氏估计也会在台下鼓掌捧场。
进了京,叶守义上面还有叶老太爷和庞氏,自诩书香门第出身清贵的两老能容许没出阁的孙女养戏班子?
反了天了,她还!
支其华扫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华韶摇折扇的动作一顿,唔,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啊!
华韶正要再说,支其华已轻飘飘开口道,“这件事不急,我们接着下”。
华韶心知多说多错,只好继续下棋,只是这次,两人谁都没办法将心思全部放在棋上。
被支其华那句轻飘飘的话一说,华韶根本坐不住,恨不得立刻就走,又怕反倒坐实了自己心虚的名头,只好硬着头皮一直磨蹭到下午才告辞离去。
一直到他离开,支其华都没再提起有关叶青殊的只言片语,华韶知道他定然起了疑心,却也没办法,只得满肚子懊恼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