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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两个人便一见如故话语投机。睦王才知道这臂力过人的箭术小教头叫温正虞,是蜀中人士。温正虞尚不知睦王的真实身份,只见他雍容不迫,能自由出入中军行营,便猜测此人非富即贵。
逐渐熟络之后,睦王愈发看重温正虞,觉得他不仅擅长骑射,而且见解独到,不同寻常,能堪大用。
睦王一向惜才如命,又何况已将温正虞试作知己朋友,得知他在军中屡次受到打压,不能得到重用,空有一身武艺而无处施展,便竭力向朝廷举荐温正虞,以期重用。
不久以后,温正虞于祖毅军中任前锋将军一职,随其率军前往蜀中,平定乱民暴动。
每每冲锋陷阵,温正虞身先士卒不遗余力,遂累积军功,声名远扬。
永嘉五年七月,匈奴头狼刘聪手握重权,志得意满,带着自己的十万大军挥师东来,直逼洛阳。次年,刘聪率领大军向洛阳城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当时洛阳城中守军不过千人,而且城中缺粮,老百姓只能以人相食,百官逃亡者十之八九。怀帝本打算带着剩下的官员逃出洛阳,可刚到大街,就被一群盗贼给逼退回宫,彻底失去了自助逃离孤城的机会。
洛阳城被攻破的那日清晨,城中一片哀嚎,皇帝和几个王爷齐聚宫中,商讨如何逃出生天,却并无妙计。众人心灰意冷,又不甘受到匈奴侮辱,便打算饮鸩而亡,一了百了。
就在皇帝和三个王爷端杯,将要齐饮毒酒之时,大殿外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话语。
“皇上,几位王爷,温正虞救驾来迟,还望恕罪。”话音未落,温正虞便提着刀,推门而入。
睦王喜出望外,起身相迎:“正虞,我就知道你会来。”
“王爷,我怎么会忘了咱们俩之间的约定?犬子还要娶郡主为妻,我又怎会让他的丈人陷于围城,因此殒命?”
“还是我女儿面子大。”睦王调侃道,可转念一想不由得眉头紧皱,不免忧虑,“刘聪十万大军突袭洛阳,现在城池被围,我们如何出得去?”
“是啊是啊。”十王爷应和道。
“王爷莫急,听我解释。刘聪大军远道而来,又攻城数日,已是人困马乏。现在城破,他们正忙着烧杀抢掠,只是少数士兵冲进皇宫。此时正是我们撤退的好时机,我在进城之时已经探明,西城那边匈奴兵力最为薄弱,最适合突围。城外我已经安排了五千士兵接应,所以还请皇上和几位王爷,能不辞辛苦,速速移驾!”
皇帝苦于没有机会逃出去,眼下温正虞前来救驾,他巴不得跟着温正虞走,“咱们这就走!”
于是,皇帝和三位王爷带着几个宫女太监,便在温正虞虎军的厮杀开路下,仓促出城,逃往建康。
洛阳此役,温正虞统领的虎军勤王护驾,死伤殆尽,但力保皇帝和三个王爷无恙。温正虞救了睦王一命,算是报答了他十几年之前的知遇之恩。自此,睦王王府与温家之间的关系也就愈发亲密,和睦得如同一家。
铁莫二十岁就跟随着温正虞四处征战,对于两家之间的渊源最清楚不过,还是玉侯掌管的嫡系军队里唯一一个看着温凉长大的将军。他见识过温凉狂喜,嗔怒,哀怨,愁闷的神情,却是头一次经历今日这种状况。温凉脸上的表情似怒非怒,却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这种气息,是铁莫第一次在温凉身上看到。类似于杀气的气息瞬间在石亭里弥漫开来,令人压抑不住。
温凉口中所称的究竟是哪些事?铁莫想不通,就连最初的推断也随之瓦解。因为两家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绝不会让温凉冷若冰霜,杀气腾腾。
铁莫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便提醒道:“真假难辨的事需要考证了才能得出结论,你不必为全无凭据的话而生气,以免坠入毂中。”
外面的雨势渐小,秋风裹携着清新空气穿过亭子,令人神清气爽。悬湖上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水气,偶尔从水面上传出的一两声稀碎响动好不容易透过雾气,却还是被雨滴簌簌声遮盖。
“下个月黄太傅要来京口,想必郡主也会随之而来,你总不能避之不见吧。”
提起当朝大哲太傅黄韬,温凉不禁神色肃然,放下手中的瓷杯。
“真的?”
“嗯。”
黄韬作为北朝至今唯一一个同时教授过皇帝和太子的太傅,不仅受召入京教习诸位皇子,亦不忘创立丽山书院,培植人才。把持文坛三十六载,黄韬教授学生不论出身,不分贵贱,因此破格进入丽山书院读书学习的贫寒子弟亦不在少数。再加之其因材施教,时至今日,桃李遍天下,几千弟子中学有所成、名重天下的大有人在。
要论谁是当朝第一大学问者,普天之下的万千士子定会竖起大拇指,首推太傅黄韬老先生,就连皇帝见了他也得谦卑得唤一声老师。有些时候,其他文臣不敢说的话,他敢巧妙的说出来“敲打”皇帝。遥想皇帝登基大典举行之前,礼部几个官吏拿不定新帝称帝祭天时的几处礼节,翻遍了历朝历代的史书典籍,在朝堂之上争论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有丝毫结果。最后黄老先生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之际便解决了让礼部官吏棘手的难题,不免让百官叹服。
起初一个刚到礼部主事的官吏对此不以为然,退朝回府后立即翻阅黄韬在朝堂上提起的典籍,仔细一对照,竟发现老先生所引用的段落与原书中的内容一字不差,不得不对老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黄老先生不仅满腹经纶,而且记忆超群。
以前丽山书院在京口开设,尚未搬迁至建康之时,温凉就拜师于黄老先生,在圣院里苦读诗书十年。
如今恩师将至京口,岂能避之不见?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是蛮不讲理的小冤家也要来,一想起她胡搅蛮缠的样子,温凉不免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