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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6章、想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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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秋时节,从清晨到黄昏的阴翳几乎连为一体,给岁暮投上了一片晦暗朦胧。

    温凉独自慢行在宽敞的路上,是要去见一个人,可突然又不想去了。温凉想见这个人,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好朋友,不想见他,则源于他对自己的行事作风了如指掌。这种心情就类似于待嫁的新娘子,既期盼心上人来迎娶自己,又害怕面对未知的新环境。

    不知不觉间,温凉已经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这座古老建筑那带着悲凉韵味的宏伟气派,正与这个季节有几分相符;这里原是前朝上柱国的帅府,现在则是老朋友苏络玮的“住处”。

    岁月如风,往事如烟,前尘种种皆为灰烬。旧时气派的楼阁台榭逐渐失去了威慑一方的权威,只有大门口影璧上的“中流砥柱”四个字回忆着往日浮华。

    “快去通报大人,世子亲临九州司!”一个眼尖的护卫发现了在门前踌躇不决的世子,连忙提醒自己的同伴速去通报的同时,自己迎上去请安。

    温凉连忙摆摆手,阻止道:“不用通报,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哦……好,那世子您请……”护卫躬身,道。

    温凉一踏进九州司的门槛,似乎就步入了一个陈旧又压抑的世界,在记忆里找寻着关于这里的往昔年月。

    这显然是个远离喧嚣的好地方,既然自己是特意来找人的,也就毫不迟疑的迈开步子沿着长廊走了进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来阻拦或斥责自己随意走动,于是温凉便继续前行,最后进入了一个有着高大拱形屋顶和橡木走廊的大厅里。大厅两端,几根齐腰粗的红木撑住梁顶。正前方,是一张朱漆案桌,案桌两旁,摆着几张檀木椅。靠右的地方搭着一个平台,或许是读书练功的地方,也可能是一方尊贵的席位。

    这里的整个建筑的陈设已与以前的大不相同,各处都弥漫着与众不同的宁静和与世隔绝的气氛,而更给这种气氛增添了一种神秘魅力的,则是自从温凉跨进门槛之后就再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因为独自一人,温凉增添了许多独自探索的好奇和勇气,便在大厅一侧长廊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黄澄澄的阳光透过树木的枝丫叶片射进来,被分割成斑驳稀碎的斑点投射到地上;温凉把手臂搭在栏杆上,浮想联翩:这座大厅是做什么用的呢?是苏络玮招待客人的地方?不过它显然更像是一个练功的地方;

    就在温凉独坐沉思的时候,大厅另一端的走廊里,一队护卫一个接一个走出来,又按同样的秩序穿过大厅;他们一言不发,从温凉跟前经过时,每个人都转过脸朝温凉笑了笑,然后消失在温凉身后的走廊转弯处。

    这些护卫应该是负责巡查院落的。

    温凉继续信步漫游,穿过一些内部小庭园、走廊和损毁了的房屋构成的“废墟景观”。

    正当温凉想要绕到这处废墟后面,以便找到隐没在草丛里的路继续前行时,突然被吓了一跳——看见一张人脸正从一个幽暗的角落里瞪视着自己。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形容枯槁的老人的脸,双颊瘦削,两眼发光,灰白的眉毛粗硬而凸出。最初温凉怀疑这是不是一具精细保存的尸体,或者是做工细致的逼真木雕,可是那老人竟然动了动,于是温凉明白这是个活人。

    老人看见温凉呆站着,问道:“你找谁?”

    “我找……我找苏络玮……”

    “你是?”

    “我是温凉。”

    听到‘温凉’两个字,老人一脸诧异,凑上前来追问道:“你是玉侯世子温凉?你回来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许伯啊!?”

    温凉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面如死灰的老年人原来是多年未见的许伯,可上一次见面之时,他分明正值壮年,体格健壮。

    “许伯,我是温凉,上个月刚回京口。你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样?”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去年初冬的时候,我得了一种怪病。这病使得我以超过常人几十倍的衰老速度变老,却无药可医,只能等死。”

    就在温凉为许伯感到惋惜,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的病情的时候,一个侍卫走来,双手抱拳行礼道:“世子,我家大人正在书房等您。”

    于是温凉便辞过了许伯,在侍卫的引领之下,前往书房。

    “世子,前面就是了。”侍卫停下来,指着眼前的一座建筑物说道。

    这是栋新建的阁楼,共两层,下层呈古铜色,上层呈水绿色,色调典雅。屋顶上的琉璃瓦,在太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莹莹碎光。

    温凉放慢脚步,一声不响的走了进去。

    阁楼里面,一个和温凉年纪相仿的男子一身赤衣,正长跪于席上,提着毛笔练字。

    温凉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笑容晏晏的问:“络玮,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没有。”

    温凉早就料到赤衣会这么说,佯装生气的埋怨道:“我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为我担心过?”

    “有。”赤衣噗嗤一笑,以一种极其肉麻的口吻接着说道,“有时候吧,我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六神无主。”说话间,‘口是心非’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听到这般违心的话,温凉会心一笑,道:“这四年不见,你都做了九州司的少司空了,可以啊……”

    “子承父业罢了。”赤衣放下笔,看着温凉,正色道,“你的手里不也掌握着一众谍者吗?”

    温凉默然。

    两人相顾无言,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谁跟你说隐龙队在我手里?京口压根就没有隐龙队这个组织。”温凉明白苏络玮这是在试探自己,便矢口否认。

    不过,这种试探更像是一种警告。依据朝廷法制,富枭权贵是不能豢养私人谍者的,否则则是僭越忤逆,挑衅皇权。虽然当朝的权贵宗族难免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私养谍者即是其一,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事实。

    换句话说,在大晋的天下只有一个谍报机构,那就是只听命于皇帝,唯其一人可调动的九州谍司。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是因为大晋有天下第一的谍报组织九州司坐镇,致使北燕在这几年的争斗中吃亏颇多。

    “隐龙队不存在就好。”

    赤衣站起来,在书架上拨弄着什么,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你知道吗?昨天夜里,京口商会的几个富商都被人给杀了。”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世子整日在侯府里与美人打情骂俏,哪有机会知道这些事呢?”

    “好好说话!”

    “昨天夜里,京口商会的会长张大安等好几个富商被杀手杀害。哦,对了,不久前长盛街上的淑芳斋胭脂铺的掌柜和四个伙计也被人杀了。经过我们现场勘测后可以确认的是,这几起案子都是由同一人所为。死者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有一处细微伤痕……”

    温凉不禁大吃一惊,追问:“见血封喉的招数?凶手是什么人?”

    “此人是个高阶武者,职业杀手,想抓住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应该是燕国派来的,每次行凶后在燕国谍者的掩护下离去,才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说到这里,赤衣眉头一皱,颇为懊恼道,“其实一个月之前我们才得到京口商会被燕国控制的情报,只是没有想到杀手会在九州谍者的眼皮子底下行凶。是我们麻痹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