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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东西天已大黑,村里亮灯的已没几家,胡大碗跟着老刘出了门往村外走,到村西道边的一个大土台子上,找快空场停下。
跟了老刘后有时间总要考较他的拳脚,只十来天的工夫觉着已长进不小,原先几个照面就得被打中要害或者放倒,现在胡大碗长了教训,知道发挥自己的优势,扎稳下盘、守住门户,能跟老刘对练不少时间。
过了半个多时辰,俩人都脱了棉衣,身上也起了层细汗,看时候不早了就一起收拾了东西回去。
没走正道,绕个小圈跟踩着月光从村北的野地里穿过去,到了老杨家庄院的后身,爬上几丈高的大土堑,丈来高的干打垒土墙跟前,胡大碗用双手把老刘的右脚兜往上一扔,老刘就借力翻上了墙顶。
腰带递下来,胡大碗也跟着上去,骑在墙头上正在要翻身往下跳,老刘拍下他的肩膀,顺着手指方向一看,忙趴在墙上。
墙下是老杨家人放柴草、挖地窖的公用的小场子,往前去十几丈靠右手就是老二、孔祥谦的老丈人家的院子,院墙比前面杨三先生家的墙挨一截子,里面靠墙的正房东窗里还少有的亮着油灯,墙头上正趴着一个人,呆头鹅一样伸长脖子往里望。
以为是贼胡大碗运气要喊嗓子把人惊走,正系腰带的老刘在他肋骨上捅了一拳,吸着气把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就看到墙角的黑影里猛的蹿出个人,抓住墙上爬着的人的一条腿猛的一拉,人摔下来,翻个跟斗起身要跑,被发现的人一扑就在墙根下翻滚起来。
胡大碗跟着老刘跳下墙,到了两个死命撕打却不出声的人跟前,已经看清了扒墙头的是铜钱,抓人的是刚在一起喝过酒的孔祥谦。
胡大碗个子高,掂脚从刚才铜钱爬着的地方一看,靠里面墙搭着跟高粱秸子露出半尺多长,对面的窗户纸上一个窟窿,又眯起只眼来回晃着脑袋看,果然看到了屋子里面靠南墙的土炕,炕头上两个被窝,一个已经乱了。
老刘已经把俩人分开,胡大碗上去给铜钱屁股上两脚,骂着游街还没够,还有力气扒窗跟。
老刘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给铜钱后脑勺上脆响的一巴掌,骂句滚,铜钱趁机仓皇的跑了。
院子里开始有动静,老刘上前给还在运气的孔祥谦整理下散乱的袍子,强忍着笑意说,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又不是在你家的深宅大院里,两口子睡觉还点什么灯,然后带着胡大碗竟自的走了,也不理从院子里出来的杨家人。
过了十五花会封箱,李棚子再无事可做,盘算下十天里自己得的分口,连带串村的打赏都折了粮食,也只有三十几斤小米。
一天都没歇就开始找事,虽说走村串户耍会时都在不断的打听,可要长工的合适茬口哪儿那么容易找,只有些零活,正到春慌的时候了,一家人糊口都难。
下雨偏又逢屋露,原先借住的人家的房子要翻盖,出了春就得动工一家人只得搬出来,新找的一个牲口棚,一家的东西,用一副摘筐,一面装的两床被套,一口铁锅几副碗筷,另一面挑着年纪最小的妹妹从村东搬到了村北。
牲口棚的前脸整个的敞开着,跟主家商量下搬了几捆高粱秸过来编成篱笆遮上算是能挡点风,里面的牲口粪底子铲的见了土茬,抱来些乱草铺上,算是一家人的床。
尽管一再省着吃,可出了正月后不到一个月存的一点儿粮食也都吃完了,只能把存下的几块干火烧拿出来用水化了给两个妹妹充饥,大人就只得饿着。
地里刚化冻还没什么农活,连打个短工都不好找,正清黄不接的时候也没地方找野菜,一家人就天天盼着柳树、榆树能够开花发芽好让自己续命。
实在熬不下去了找到村外边的沟堑、坟岗子,一片的酸枣颗上还零星的挂着些已经风干的酸枣,能吃下肚的只有一层皮,只得摘回来连核一起用碾子压烂了熬成糊吃,倒牙,反胃,拉稀,一家子人整天犯迷糊,李棚子知道这是药材,常吃伤人,可没办法只得忍着。
最后看着俩妹妹快要睡不醒了,从粪坑里刨出头年秋天采下的一捆荆条编了两个篮子到村边的集上卖。
不是农忙正用的时候根本就没行市,没办法还是求着人家半卖半送的出去一个,换了两斤地瓜面就往回走。
半路上碰到路边歇着的胡大碗,还跟着三个人,看样子李棚子知道是在专门等自己的,不过也没心情想什么了,看到胡大碗拎着个口袋,里面有玉米茬子的味道传出来。
相互认识下,又说几句从贾家出来后各人的遭遇,胡大碗提起来要一起去他的家里去看看。
道不远,很快到了地方,屋子里两个妹妹在昏睡,母亲听动静地铺上靠着无精打采的打下招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屋里也没座的地方,几个人又转身出来,院子里盘的锅灶,边上堆着小堆拣来的干柴,老刘吩咐铜钱、铜板哥俩烧水、熬粥。
胡大碗提起足有半口袋的玉米糁子墩在李棚子跟前,说道给你了,知道大碗的脾性从来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但能给两个妹妹活命,李棚子就顾不得想别的了。
粥香味把俩妹妹唤醒过来,挤在门口被母亲搂住眼巴巴的往外看着正故都着冒气的粥锅
铜板央求半天,老刘终于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个猪蛋,马上眉开眼笑的和铜钱一起舀水冲洗下,跟胡大碗要了匕首对半剖开,用小木棍串上放火上烤。
几下熟了拿出四个火烧,分开夹在里面,要吃的时候被老刘都拿过去,给姐妹俩和母亲一人一个,母亲的没动,让俩狼吞虎咽的孩子慢点别噎着。
李棚子忙把锅里靠边粥稀的地方撇出个碗底,姐俩吃烧饼夹肉时硬喂一口。
给铜钱、铜板哥俩把剩下的一个火烧分吃了,就差他们抬着筐去外面装土,剩下的人拆掉挡在牲口棚前面的的高粱秸子,抱了一抱花秸,打水和的糨泥,立起跟树棍留出门的位置,宽的一边一层泥一层花秸到肩膀高。
李棚子在边上看着,知道这是个好法子,而自己以前也知道,却没心情、更没没力气干,等一会儿粥熟了就拿了碗筷盛好伺候着老娘和妹子喝。
大妹子让李棚子也喝,被摇手拒绝了,自己一边捧着碗被烫的吸溜、吸溜的转圈猛喝,一面蹲在口袋旁边靠近,怕被偷跑了。
胡大碗一手好纸活儿,高粱秸剥干净用卖来的窗户纸卷上,每两根子用修尖的小树棍扎透串在一起,在泥墙上面的缺口横竖几道绑结实了做出窗口,摸上粥末糊上窗纸,剩下的高粱秸和几跟树枝串成扇门,一个家就象了些样子。
干完活四个人往外走,娘三喝了粥都有了些精神跟着一起送了出来,又舍不得面袋,很快转回去看着,临分手胡大碗告诉李棚子后天头晌去趟西水洼。1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