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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一把拉住小婢女的胳膊,小婢女和风妫都是一惊,弦歌语调平静,“让我去浣衣,让她回去吧。”
“这……”小婢女愣住,不等小婢女反应过来,风妫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弦歌,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回去,自己留在这里干这些粗活?”
没想到弦歌镇定自若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你说什么?”风妫一下子有点急,比她更急的是那个小婢女,“明熙姐姐让你们二人前来浣衣,那就是两个人!现在提前走了,又算怎么回事?一个都不准走!老老实实干活!”说着,小婢女柳眉倒竖,拦在她们面前。
“明熙姐姐也说了,不让萱妫公主知道这件事,但是萱妫公主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准,如果不让风妫回去,万一萱妫公主回漱玉殿不见风妫,事情一旦暴露,这个责任我们谁都担不起。”
小婢女明显迟疑了一下,弦歌更加镇定,“若是风妫不回去,那就是你阻拦之过,我是提醒过了的。”说着,拉着凤妫就往前走。
“等等!”小婢女咬着唇,指了指风妫,“你回去吧。”
风妫明知,弦歌是为了护着她才说的这些话,但她不得不承认,弦歌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必须回去,回去在萱妫面前掩饰这一切。风妫深深地看弦歌一眼,转头离开。
弦歌却依然平静,跟着小婢女走进院子里。小婢女指了指堆积如山的衣物,“既然她走了,你就把她的部分也洗了。快动手!不得有误!”
巨大的水盆摆在地上,里面泡着半盆衣服,盆外大半个院子都是衣服,只留下几个落脚的地方。弦歌默默地坐在小凳子上,把手伸进水盆里。陈王宫里用的都是井水,即使是夏季也异常冰凉,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手里的动作依然不停,捞起衣服就开始搓洗,直到手指发红,指节开始肿大。
小婢女看到她手上的动作停了,走了过来,“停什么!今天你要把这些全部洗完,还不快点!”
弦歌平静地看着她,“我需得把这些洗好的衣服晾出去,看起来着院子里没人能帮我干,只好我自己去。”
小婢女有些恼羞成怒,“那你还不快去!”
弦歌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出院门,沿着小路往前走,却被几个婢女挡在路上。
为首那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婢女眉头一挑,语气傲慢地开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没看见挡着我们的路了吗?”
弦歌低下头,端着水盆站在路边,“是婢女的错,还请诸位姐姐见谅。”
站在前面的婢女冷哼一声,“你知道错了就算是没事了?冲撞了我们不打紧,万一明日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弦歌早看出来从被发配来浣衣,到现在遇到刁难,都是故意的。甚至知道背后指使的人是谁。除了穆姒夫人,谁会在萱妫的漱玉殿里安插人手,又是谁会处处针对她们。但她明知这一切,却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她们欺辱,毕竟没有人在意一个失势公主和她的婢女,这就是王宫的残酷之处,能把你捧到天上,也能让你坠入地狱。
既然知道对方是有意为之,弦歌也不再开口,只是恭谨地站着。为首青衫婢女见弦歌一言不发,从话里挑不出错,就扭头对身后的小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小婢女心领神会,走到弦歌身边,伸手抓着木盆,直接把木盆掀翻,盆里的衣服洒落一地。
小婢女颐指气使,“这不就出事了吗?还不快点把衣服捡起来,好好再洗干净!这点事都不会,还让我来教你……”
弦歌蹲下去,关节红肿的手向远处伸着,要把衣服捡起来。突然,一双修长的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弦歌抬头一看,竟然是御寇。
御寇低头看着弦歌的手指,被冰凉的触感和红肿的样子惊到,眼里全是心疼,脸上的怒意却再也掩饰不了。御寇转头,看着那群婢女。婢女们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到御寇竟然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地方,匆匆忙忙行了个礼。
刚才掀翻木盆的婢女强撑着开口,“见过太子,只因这个婢女冲撞了我们,木盆被她不慎掉落,这才狼狈一片……”
听了这话,御寇两分的火气硬是变成十分,“给我住口!一个个仗势欺人,不顾尊卑!弦歌是风妫公主的婢女,纵使风妫公主现在暂时为婢,但父亲还未削去她公主的身份,她照样是你们的主子!现在就敢这样犯上作乱,我看过不了几天,我也受不起你们的礼了!”
几个婢女吓得脸色苍白,刚才辩解的那个更是扑通一声跪下,再也不敢说话。御寇一向温柔敦厚,对待下人也很亲和,甚至对有些大婢女非常尊重。因此刚刚她才敢出声,趁着弦歌说话之前颠倒黑白,想的就是御寇好糊弄。现在被狠狠责骂,才醒悟过来,御寇再怎么好说话,毕竟是太子,和他们是云泥之别,一言不合要她们的命都是理所应当的。当下眼里便含着泪,要被吓哭了。
弦歌站在御寇背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御寇一愣,转过头去看弦歌,弦歌微不可及地摇摇头。御寇明白过来,这些婢女再怎么说,都是穆姒夫人派到漱玉殿的,本质上来说还是穆姒夫人的人,若是直接惩罚她们,穆姒夫人那里根本没办法交代。而且还是为了风妫的婢女处罚,穆姒夫人一定会借题发挥,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御寇有些气闷地深吸一口气,明明贵为太子,身为陈国年轻的继承人,本该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他却尝尽了这种屈辱与不甘的滋味。御寇把吸出的气呼出来,强迫自己冷静,却撞进一双眼眸里,弦歌正在关切地看着他,那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和温柔。像是一湾清泉从心底涌出来,御寇一下子平静下来,安抚地朝弦歌笑了一下,转过身去看那几个婢女。
婢女们瑟瑟发抖,全然不见刚才的嚣张模样。御寇沉着地看着她们,“今日念在初犯,就不罚你们了。往后若是再敢这样,就宫规处置,绝不轻饶!”
婢女们纷纷点头,御寇又说,“不过今日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们,把这些衣服,连带殿里弦歌该洗的衣服,全部洗了。若是办的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若是不好,就让你们终身难忘,记住了吗?”
婢女们语带颤音,“是!”
御寇示意弦歌跟着他,两人走到一片偏僻的竹林处,御寇猛地转过身,眉头紧锁,“这不是第一次难为你们了对不对?之前还有什么?”
弦歌微微躲闪了一下,偏过头不看御寇,下意识撩了一下头发,“也不是总为难我们......”
御寇看到她红肿未消的手指,忍不住露出心疼的神色,把她的手轻轻拉到自己手心,慢慢摸着伤处,“今日若不是我从款那里抄近路回来,你可要怎么办。手都变成这样了,我还记得你的手以前那么灵巧,给我绣的荷包比宫里的绣娘绣的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