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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萱妫就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息侯醒来之后,一言不发地把她推开,萱妫那时候还在梦中,被猛地推醒的时候一脸茫然。她迷茫地坐在床上,看着息侯离开,伸手想要抓住息侯的衣角,“殿下……”
息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脚步不停地往外走。萱妫连鞋袜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跳下床,深秋时节,汉白玉的地板一片冰凉,但萱妫却无暇顾及这些,她小跑几步,抓着息侯的胳膊,急切地开口,“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息侯终于停下了脚步,萱妫心里一松,息侯转过身,却一脸冰冷,冰雪凝成的表情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愤怒和嘲讽,“我怎么了?这要问你自己才对。”说着,息侯猛地一挥胳膊,把萱妫的手甩掉,头也不回地离开寝宫。
萱妫看着息侯远去的背影,脸上又是委屈又是不解。随身伺候她的芸娘进来,一看她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坐到床上,一边担忧地说,“萱妫夫人怎么就这样光着脚站着?寒气都在地下,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这芸娘是穆姒夫人特意派来照顾萱妫的,芸娘心思细腻,又从小待在王宫,对宫里的细微末节之事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父母双亡,家里没有负累。最重要的是,芸娘已过三十,相貌平平,不用担心息侯会对她有意。可以说,穆姒夫人对萱妫真的是非常用心,挑人也是精挑细选。
萱妫正是有些六神无主,一见到芸娘,忍不住将一连串事情一股脑告诉芸娘。芸娘听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也许昨夜蔡侯大闹陪嫁队伍的事情才是症结所在,但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芸娘也不明所以。
微一思索,芸娘劝道,“无论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殿下想必是误会了,终究还是要早点解开误会才好。殿下避而不谈,那么夫人就要主动示好,总要将这个误会解开才是。”看到萱妫脸上重新泛起希望,芸娘又劝了几句,“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只要把话说开了就好,夫人不必太过担心。”
萱妫满心想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芸娘你说我亲手给殿下煲一碗汤怎么样?”
芸娘担心萱妫受不了这个苦,委婉地开口,“不如让婢女替您准备好……”
萱妫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要有诚意才能打动殿下,芸娘你快带我到小厨房。”
像萱妫这样的身份,院子里会自带一个小厨房,若是她晚上心血来潮想吃东西,或者御膳房做的饭不合心意,都可以让小厨房自己做。眼下萱妫将小厨房的人都遣走,只留下芸娘在一旁照看。
萱妫兴致勃勃地从柴房拿出一堆木柴,就要往厨房里送,芸娘连忙拦住她,“夫人,这木柴还太粗了,必须要劈开才行,让我来吧。”
萱妫侧身一躲,“没事没事,今天我要全程自己动手,芸娘你不要插手。”
芸娘只好无奈地答应,满心担忧地看着萱妫不熟练地动手。
其实王宫里的贵人们,呈给殿下的各项说是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其实都是宫人们帮忙处理好,贵人们顶多自己往里面放食材,然后便离开,等到煮的差不多了,就由婢女们盛出来,贵人们亲自给殿下送去,这就是自己做了。像萱妫这样,从劈柴开始都亲自动手的,芸娘还是第一次见到。
出乎芸娘意料的是,萱妫虽然在劈柴的时候砸到自己的脚,煲汤的时候烫到手,但她没有叫一声苦,也没有让芸娘代劳,而是认认真真为蔡侯煲了一锅汤,手法虽然生疏,但确实是学过的。
萱妫慢慢地做着,脑海里不停闪过当时在陈王宫里,自从知道了自己将要嫁给蔡侯,萱妫心里就忍不住升起止不住的甜蜜。她知道以她的身份,不必做这样的粗活,但她真的想亲手为蔡侯做一碗羹汤,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
曾经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变成那样,她不求权势,不求富贵,只要蔡侯对她好,她就可以把一颗心都捧给蔡侯,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如今的情势和她想象的不同,但她觉得,如果蔡侯知道她的心意,想必会把误会解开的吧。萱妫把汤舀进碗里,慢慢端起来,像是端起她所有的希望。
“芸娘走吧,去给殿下送过去。”萱妫双眸发亮。
萱妫甚至连端汤都不假人手,自己小心翼翼地端着,慢慢走近蔡侯所在的宫殿。突然,她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脸上原本带着的微笑也消失殆尽。
芸娘担心地悄悄看她,“夫人……”
他们距离宫殿已经很近了,近到能够听到蔡侯和乐姬嬉闹的声音,乐姬清脆的笑声像是一把把钩子,把萱妫的心钩得血肉模糊,而蔡侯低沉的笑意更像一把把盐,狠狠洒在伤口上,让伤口疼得发麻。
芸娘见萱妫不说话,更是担忧,“夫人,不如我们下次再……”
萱妫只觉得端着碗的手僵得不像是自己的,但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她摇摇头,“不,我们进去。”
萱妫强撑起微笑,一步一步走进宫殿里,款款给蔡侯行了个礼,“殿下,我给您送些汤来。”
芸娘连忙补充道,“这是萱妫夫人亲手煲的汤,一早起来就开始做了,就连柴都是自己亲手劈的。”
蔡侯却不为所动,他盘坐在地毯上,怀里搂着乐姬,手指把玩着乐姬的头发,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寡人知道了。”
萱妫的微笑依然不变,端好了国君夫人的架子,仪态大方地将汤递过去。
让萱妫惊喜的是,蔡侯竟然伸手将汤接了过去,可是下一秒,萱妫的表情几乎当场破碎。蔡侯端着汤,当着萱妫的面,将汤一勺勺喂给了乐姬。
乐姬有些惊恐,时不时抬起眼睛看萱妫,但却不敢抗拒蔡侯,只好一口口把汤咽了下去。萱妫握着手,手指几乎戳破了掌心,她慢慢开口告退。蔡侯仿佛没有听见,凑过去给乐姬擦掉唇角沾上的汤,从头到尾,蔡侯都没有看萱妫,哪怕是一眼。
萱妫出了宫殿,茫然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她第一次觉得,王宫的天空是这么小,小得像是一个鸟笼。
她不知道,同在一片天空下,息国王宫来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