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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姒夫人刚入府中的时候,陈宣公还没有称帝,还只是妫无臼公子。穆姒夫人更还只是一个少女,甚至比现在的萱妫还要更小一些。那时候的穆姒夫人,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地听从父母的意见,来到了妫无臼的府上。在那时候的穆姒夫人眼里,公子府像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她在这里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精美的房间,吃到了异常鲜美的饭食,也穿上了华丽的衣服。起初的几天,穆姒夫人每天都带着笑,热衷于在宫殿里跑来跑去,独自玩耍。
直到有一天深夜,睡得迷迷糊糊的穆姒夫人被苍老的教导姑姑猛地从被窝里拉出来,穆姒夫人穿着素白的里衣,害怕地看着姑姑,老人干瘦有力地手指牢牢扣在她的手腕上,拽着她往外走。
冰凉如水的月光照射在殿外的大地上,幼小的穆姒夫人惶惶不安地看着周围的大人,他们围成一圈,目光阴沉,面容严肃。月光只给他们的脸上笼罩着阴影,像是惶惶鬼蜮。
教导姑姑一声令下,“还不跪下!你这个贱蹄子!”
穆姒夫人茫茫然地跪下来,心里止不住地害怕。
一个挽着高髻的华服女子越众而出,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剐刀一样,从穆姒夫人的身上剐下血肉,“就是她?”
教导姑姑连忙陪笑,“是,就是这个贱蹄子。”
华服女子冷哼一声,“人找出来有什么用,快点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教导姑姑立刻转过身,对着穆姒夫人就是一巴掌。力道太大,直接把穆姒夫人打倒,爬伏在地上,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教导姑姑的厉声,“枉我平时看重你,把难得侍奉公子的机会给你,你这个贱蹄子竟然敢偷书房里的东西!”
一队婢女从穆姒夫人的房间里出来,凑到教导姑姑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教导姑姑更是生气,走过去拽着穆姒夫人的头发,把她拉起来,“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了!快点交代!”
穆姒夫人又是害怕又是恐惧,只知道拼命呼喊,“我不知道!爹!娘!救救我!”
教导姑姑见状,更是生气,对着穆姒夫人又抬起手。
那一晚上,穆姒夫人不知道叫了多少声爹娘,不知道求了几路神仙,却丝毫没有改变事实。被打得迷迷糊糊之际,她看到一个婢女走过来,对那个华服女子说了什么,然后教导姑姑停了手,她被重新送回屋子里。
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一晚,根本不是有人偷东西,而是妫无臼在书房的时候,偶然看到桌子上放着这个白玉麒麟摆件,一时觉得有趣,就拿回去把玩了一晚上,却被管理书房的姑姑误以为摆件被偷,这才怒气冲冲地找到教导姑姑这里。
从那之后,穆姒夫人深刻地明白,在公子府中,无权无势的她,命只是一颗草芥,随便被人一踩,什么后果都没有。
穆姒夫人要往上爬,只有往上爬,才不会被人轻易踩在脚下。但那时的公子府,美女如云,想要拔得头筹,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所幸穆姒夫人心性坚忍,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不管过了多久,也一定要做到。
穆姒夫人跪在教导姑姑门前,苦苦哀求,让教导姑姑把去书房侍奉的机会给她。侍奉的时候,穆姒夫人时时留意妫无臼的习惯,每天喝茶的浓淡,每次写字时椅子摆放的角度,甚至是每天走路的步伐,都会一一记在心上。
时间久了,妫无臼就觉得这个婢女不太一样,只要是她侍奉的时候,从头到脚都是妥妥当当,细致入微的。只要妫无臼想摊开笔墨画画,小案上早就摆好了笔墨纸砚。有时候妫无臼喝茶的时候,嫌这杯茶冲泡过头了,还不等他说出来,穆姒夫人就已经把这杯茶撤掉,重新上了一杯泡得正好的茶。有时候妫无臼遇上政治上的烦心事,在书房里烦闷的时候,穆姒夫人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有一次,妫无臼的政见被驳斥,整个人怒气冲冲地回到书房,一进来却觉得一股清冽之气传来,让他心情大为舒展。妫无臼定睛一看,原来书房的窗户被开了一道小缝,外面的凉气丝丝传来,这还不算,小缝前面还悬着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凉气传来的同时,还送来了阵阵清新的冷香。
妫无臼转头看向穆姒夫人,穆姒夫人则低着头,只是手边的一道血痕,在洁白的手上,异常显眼。妫无臼走过去,拉住穆姒夫人的手,“怎么弄的?”
穆姒夫人轻声回答,“清早折梅花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
自此之后,穆姒夫人备受宠爱,妫无臼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带上她,穆姒夫人就这样一步步,成为陈国权力最大的女人,甚至有时候能够左右陈宣公的想法。
穆姒夫人看着萱妫,“对待男人,你不要一开始就想着争取,先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不可缺少的位置上,让对方慢慢依赖你,他越依赖你,就越离不开你。”
萱妫面露恍然之色。
也许是萱妫如今处境艰难,让这个不谙世事到有些天真的公主,开始正视生活的残酷,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第二天,萱妫一大早素衣裹身,捧着滋补的参汤出现在蔡侯的书房。
蔡侯见到萱妫,以为她又是要来为宣召舞姬的事情兴师问罪,下意识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萱妫像是没有见到蔡侯恶劣的态度,默默低头,把参汤放在桌角,“这些日子以来,陛下操劳国事,我又资质愚钝,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开怀解闷。唯有熬些滋补身体的参汤,希望陛下能饮下。”
见到萱妫的态度如此谦卑,蔡侯想到昨日召见舞姬玩乐的事,不免有些愧疚,难得的对萱妫态度好了点,“那真是辛苦萱妫夫人了。”
萱妫没有得意忘形,而是低调地行了个礼,“这都是萱妫应该做的。陛下有要事在忙,萱妫告退了。”
这样一来二去,萱妫低调谦和,不争不抢,蔡侯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