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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波回到寝室时,我正坐在窗前,盯着摊在桌子上一纸袋的糖炒栗子发呆。热乎乎的栗子散发出一股香甜诱人的气味。几颗滚出纸袋的,在灯光下发出柔柔亮亮的光彩,像一颗颗硕大的黑珍珠。
她推门,看见我在,高兴地叫着:“芰荷,你回来了!”
随之,似乎又想起了那件悲伤的事情,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你怎么样,还好吗?看你走的样子,我可是担心坏了!”
我微微一笑,走过去,有些歉意地用双臂环住她的肩膀。我那时的样子,一定把她吓得不轻。
“我没事,好多了。”一想到那个最爱我的人不在了,心中依然丝丝酸楚。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她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哟,你买栗子了。”随手剥开一个,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真甜!芰荷,你猜我今天碰到什么事?说起来吓死人了!”她的语速变快了,我知道这是她非常想倾诉时的口吻。表情也显得凝重许多。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有些担心。
她把手中的包随意地扔在桌上,坐在我的对面,开始讲她可怕的经历。
“今天下午回学校时父亲给了五百块钱生活费,专门叮嘱我小心收好,说最近路上不太平,有车匪路霸拦车明抢。我心想毕竟法制社会,没那么夸张吧。可没想到车到半路果然窜上来了两个男人,拿着刀明目彰胆地就在乘客的身上挨个搜钱。司机、乘务员都不敢吭声,怕惹了他们被报复,以后这一线没法跑。而满车的人,居然个个都胆小如鼠,没人敢反抗!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无人愿意当出头鸟,眼睁睁纵容着犯罪。眼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怕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的眼里闪出恐惧,我的心随着她的讲述,也砰砰砰乱跳。
“这时,没想到,我身边有一个小伙子从座位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义正言辞地喝道:‘青天白日,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两个歹徒听见这话,恶狠狠地向他走来,眼里闪着凶光瞪着他。他有没有怕,我不知道,但我怕得要命。只听他对着司机大喊:‘司机师傅,别停车,一直开到警局去!’
接着又对乘客们说:‘大家都别怕,同心协力抓住他们!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可是一车人。’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激情,很让人受鼓舞,我听了,忽然就不怕了,蹭一下热血沸腾地站了起来。随即又有几个壮小伙子也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搏斗,然后满车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群情激愤地盯着歹徒。”
讲到这里,她的脸上有了一抹笑意。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真是人多力量大,歹徒一看,黑压压一车的人,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我身边的小伙子,叫嚣着‘算你小子有本事,看我们以后怎么收拾你!'但毕竟胆怯,跌跌撞撞地冲下车跑了。”她大笑起来。毕竟邪不压正,那俩歹徒也是色厉内荏啊!
“看来,他们做坏事,心里也怕着呢。”
我也长吁了一口气。有惊无险,还好。
不过,还得多亏了那个青年。这个社会,缺少的就是那个振臂一呼的人。当人人都冷漠的时候,人人也都成了受害者。
“你没好好谢谢人家——那个青年领袖?”我追问。
“当然了,我当时就谢了。还说要请人家吃饭。倒也不全为这五百块钱。想想那些脏手在我身上乱摸,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她一边说,一边做打寒颤的样儿。
“结果呢?”我好奇地追问。
“什么结果?哦,最后人家死活不肯,说小事一桩,不要客气。我就把我的手机号给了人家。”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眼里闪出一丝羞涩之情。
“噢,什么意思啊?”我故意拖长声音问。心里却已猜出了七八分。
“我觉得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珍贵得跟国宝大熊猫一样了。特别具有骑士精神。另外,他长得好帅呢!”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说完,咯咯地笑。
我也笑了。“你今天受惊了,不过幸亏有惊无险。再吃几个栗子压压惊吧,还热乎着呢!”
“必须压压惊!刚好是我喜欢吃的。这个栗子真不错,很香很糯。你买的?”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其实这是钟雨泽给我买的。只因为路过卖栗子的小摊时,我说了声“好香!”他就非得买给我。
那一刻,我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这种感觉离我好久,好远,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宠爱我了。谁想今日却重新体会到了。让我有一种贪婪的冲动,想紧紧抓住这种久违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被爱的感觉?一颗栗子,一串糖葫芦,甚至一个微笑,一个眼风,都能让人如沐春风。
我手中握着一颗栗子,想着心事,唇边涌上一丝微笑。
突然发现方波也捏着一颗栗子发呆,她也在想着什么,神态中多了一丝娇羞。
随后的一周,生活渐渐恢复了常规。学习,吃饭,睡觉,每天紧紧张张过着。
钟雨泽已经开始了做体育老师的实习阶段。他会每天打个电话过来,安慰我几句,讲个笑话或者实习见闻录什么的。
他就像一颗太阳,火辣辣地在我的周围燃烧着。把我身边的黑暗和寒冷统统驱走。我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灿烂的感觉。
当冰喜欢上了太阳和温暖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而方波就像一只可爱的黄鹂鸟,每天陪伴在我的左右,说东道西。
生活依旧,虽然爷爷不在我身边。
我渐渐地接受了爷爷离开我的事实。我将自己对他的思念,放进一个盒子里,再上了一把锁,然后再将这个盒子放进了心房的最深处。
但有时,我却分明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在日落后的黑影中,我的心会突然一颤,他似乎就在那一刹那与我擦肩而过。或者,走在华灯初上的校园里,我能感觉到他就停在某个昏黄的路灯的顶上。我在底下走,他在上面走,就那么一路相伴着送我回寝室。如同小时候跟在我身后,偷偷送我上学一样。
我会静静地望着高处,我想告诉他,我知道他在那里,我一直都知道。
天上闪着几颗半明半昧的星。夜空清冷又沉静。
我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我要快乐的生活。为我!也为他!
想起那个梦和他在梦中说过的话。“你要幸福,你一定会幸福!”我默默道:“爷爷,我不会辜负你的心意的。”
星期五的下午,钟雨泽又打电话过来。
“小荷,”他柔声地叫我。我发现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更好听,磁性之外那种温柔让我心动。
没想到短短的数日,我竟不再在意他只叫我乳名。在以前是唐突,在现在却是亲切。我爱上了这种亲切的感觉。
短短数日,他不再是那个站在高岗上的人,我也不再停留在深谷。我们站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平行的铁轨渐渐并在了一起。以前好遥远的人离我突然那么近。
同样是短短数日,以前好亲近的人却幽明异路,再无相见之日。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你这个星期天不回家吧?要不要我带你做做运动?你整天坐着看书,很少运动,动动调节一下吧。”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恳求。
我的心一下子觉得暖融融的。我爽快地答应了。我怎么拒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