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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问她:“你以为,毕家启出在龙阳身边插了十三年的那颗棋子,是好玩的吗?”
她这才明白过来般说:“确实不是为了好玩,因着龙阳还在大梁,还把持着朝局,那棋子才有利用的价值,可如果连魏王都舍弃了龙阳,那棋子真是一点用处都没了。还不如随手丢掉。”
那男子轻笑一声:“这都不紧要,紧要的是你如今的处境。你可知毕家谋求的是什么?”
她不解。
那男子声音带了薄笑:“当今天下有四宝,隋侯之珠,承影之剑,?琈之玉,还有血引之术。隋侯之珠众所周知乃南宫一族圣物,承影剑在龙阳君手里,昔年确实有几个不长眼的欲要强取,可皆惨死龙阳君剑下,便再没有人打这个心思。至于?琈之玉,海外归墟得来的至宝,传说仅出世过一次,可比隋侯之珠,可惜,现今流落不知所踪。至于血引之术……”
说到这,他莞尔轻笑:“昔年商纣狐言祸国,传说中,那妲己便身怀血引之术。”
夙潇皱眉:“血引之术?它有什么用处吗?怎的从未听过?”
那男子淡淡“哦”一声:“你自然从未听过,这是秘辛。”
夙潇觉得自己额角跳了两跳。
那男子又说:“身怀血引的人,身上某处会显出一块血色纹络。而昔年妲己所显的地方是她的一双眸子,古名赤瞳,而毕家此前得知你有一块胎纹,生在眼角处,同那血引所述有几分相像。”
夙潇听着这段话觉得委实荒唐,她甚至是笑着说:“我怎么不知我还怀有这等古术,只是你说了这么多,还没有告诉我那血引有什么用处。可惜我那确实是胎纹,只是长的和别人有些不同,毕家谋划许久,抓我过来。我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
那男子轻呷一口,茶烟袅袅,他那双眸子染了些许雾气:“失不失望不要紧,毕家于此事上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毕竟,血引的用处是……起死回生。”
夙潇刚喝下去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她伏在案山剧烈的咳了起来,冷淡眸子终于有了几丝暖意,她好笑的问:“你这是……在同我说笑吗?”
那男子温和的将溅在自己身上的茶水拭去:“等到毕萱拿到那幅画回来,你自然就相信了。”
“那幅画?”
“你在龙阳府,应该见过的。魏安厘王执笔,画上是年轻时的龙阳。你一定奇怪,毕萱何必扮成你的模样大费周折,而仅仅为去拿这幅画。”
夙潇眸中显出疑惑神色,示意他继续。
“若是一般的画便也就罢了,可偏偏,昔年魏安厘王作画时,那笔墨中入了一味药。”
夙潇问:“什么药?”
那男子轻声笑了一下:“夜明砂。”
夙潇淡淡道:“我还以为是轻易寻不得的药材。既然是夜明砂,可让毕家这样上心,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夜明砂吧?”
外面的雨声越发大了,他一只手支起,揉了揉额角:“那夜明砂,出自五十岁的天蝠。”
夙潇有一瞬的惊讶,问道:“五十岁的天蝠?天蝠若能活到二十载都算得长寿,三十岁已是极限,哪里有五十岁的天蝠?再者,管它三十岁五十岁,产的夜明砂又没有什么不同?”
“确实,若真有五十岁的天蝠,产的夜明砂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世间万物,总有一两个别例,比如说,那只五十岁的天蝠生于一汪血沼,五十载食人血肉而成,产的夜明砂为血砂。”他说到这,顿了一顿,有薄薄笑意荡开:“而这,偏偏是血引必不可少的一味引子。”
夙潇听着这些话,虽然不可置信,但看着眼前男子,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只觉的心中慢慢空虚,雨打在窗栊上,她声音幽幽荡在空中:“既然血引之术可以起死回生,那毕家筹谋这么久,定然是想要救一个死人……那人是谁?”
那男子将茶盅放在案上,幽幽转了一圈:“魏安厘王异母的弟弟,名扬天下的信陵君,魏无忌。”
“啪”一声,夙潇手中茶盅已经打翻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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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臣从窗外看着徐徐行来的人影,想起什么似得笑了声:“推我出去,将博局摆在沂园。”
夙寻到的他的身前,他才蔼蔼问道:“左尹今日怎的有空过来我这儿。”
夙寻不在意的说:“朝中诸事繁多,来你这儿寻寻清静。”
景臣似乎觉得好笑:“潇潇在的时候,怎么从不见你来我这儿寻清静。”
夙寻眄他一眼,语调听着有些烦闷:“来找你陪我下一局棋。”
“你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已经差人摆在沂园了,推我过去吧。”
这沂园,可说的得上是整个景府最好的一块地方。既取了一个沂字,那便得对得住这个字。
竹荫蔽芾,大片的紫竹林中掩映一方碧泉,而这泉水便是从那巍巍石山之上流出。博局已然摆在一旁的青石桌上。
夙寻叹一声:“整个景府,就这儿的几杆竹子最好。”
景臣挑眉:“这些年为了这么几杆竹子,可知烧了我多少银子。”
夙寻笑了笑:“景府别的没有,银子还缺吗?”语罢,几不可见皱了皱眉:“这儿靠着寒泉,是不是太凉快了些,你的腿……能受得住吗?”
景臣执着散子的手一顿,吩咐一旁的侍从:“去帮我抱个暖炉。”语罢,对着夙寻笑了笑:“这样,不就行了。”
厮杀半晌,夙寻看着博局上依然不分胜负的局势,莫名的笑了声:“你猜猜,接下来郢都将是怎样一番形势?”
景臣笑了笑:“我不过一介废人,得幸生在景氏,才能活到今日。让我养几杆竹子还成,可你问我这郢都的形势,我哪里能说得上来。”
夙寻道:“享誉天下的韩非最得意的弟子,你觉得你说这话,我会信。”
景臣笑意带了几丝落寞:“信与不信,我如今这幅样子,说再多也是无用,就像这博戏,每次到的最后,我还不是输给你。”
夙寻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骰子落下,景臣看了看上面的点数,执了散子的手却久久落不下去,他摇摇头:“罢了。既是你想听,那我今日便多言两句。如今楚王重病,一旦出现个什么意外,第一个跳出来的怕是李园。”他说到这儿,停顿一下,眯眸笑了笑,将散子落下:“如我猜的不错……到时候……春申君恐怕也……”
剩下的话已无需多说,夙寻自然明白。
李园乃是王后李嫣的哥哥,当年,便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妹妹送到春申君府上做了姬妾。
当时,楚王一直没有子嗣,众朝臣不知献了多少女子也不见诞下子息。而李嫣在春申君府上当时正怀有身孕,李园又唆使春申君将其献给楚王,后来入宫,便诞下了如今的太子悍。
也正是因为这个,没有人能说的清当今太子到底是不是楚王的血脉。
夙寻刚来郢都那时候,李园在朝中已经如日中天,世人都晓得春申君最是信任他,可在夙寻看来,其实不然。
像景臣说的,如若不出什么意外,楚王驾崩后,春申君必死无疑,且还是死在他一手提拔起来,最为信任的人手里。
他想起同王后李嫣做的那个交易,莞尔一笑,到时候,又该是怎样一番境地?
竹林中再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有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正是风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