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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入夜。
后宫内受宠的嫔妃都已经参加了寿宴,而那些并未受宠的,冷落多年的,则只能将屋内所有蜡烛吹灭,将自己藏身在隐蔽的柜子当中,祈祷这夜快些过去。
宫内的警卫局没有特殊允许不得入后宫,这是由来已久的规矩,而对于禁卫军来说,即便是真的要他们入了这后宫,恐怕也是难以尽到保护一个娘娘的职责的。
都说后宫无情,可怎么无人说整座皇宫根本就是一座无情的坟墓,埋葬了这么多女子的青春。
黑暗像一头暴戾的巨兽,一步步吞掉了黎明,吞掉了所有后宫女子的希望。
春夜的露水藏了月光,晶莹剔透时,夜渐渐深了。
寿宴即将开始,苏朝微的轿子也已经入宫,寿宴场上人潮攒动,江九渊带着顾子鸠几人也回到了寿宴上。
寿宴被放在乾德殿,从殿里走出往外望,能看见整个京城的景色,如今已是夜晚,再过一会儿便是宵禁,许多地方已经彻底陷入了平静,同黑暗融为了一体。
乾德殿内众人身着华服,一颗颗夜明珠不要钱似的照亮了整个宫殿,美酒飘香,烤肉扑鼻,是这整座京城难得的喧嚣。
然而这样的热闹总是有对立的,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容易出事。
宫殿背后,有一个身穿禁卫军衣服的男人正对着树丛说着什么,趁着月光,这男人的模样有一瞬间被照亮。
是当时被顾子鸠说内奸的男人。
“小的已经打听到了,锦王爷以为闯入皇宫的有两批人,因此分了一大批十二司的人去守着藏宝阁和藏书楼了。”
“乾德殿内呢。”完全隐在黑暗当中的自然就是柴一,令人意外的是,即便他恶名昭著,声音却是意外的阴柔,扣上采花贼的名声之后,怎么听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没见什么危险,毕竟是皇上的寿宴,锦王爷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搜查。”
黑暗中的柴一顿了顿,道:“也就是说现在乾德殿内只有一个人江九渊?”
“是的。”
隐约间似乎听见柴一笑了一声,当了内奸的男人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再次开口,就发现柴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
男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恍然惊醒,立刻从黑暗处离开。
此时的乾德殿上,顾子鸠照例坐在江九渊旁边,偷偷地将节目单摊在地上,趁着江九渊的掩护一点点搬走自己想要吃的食物。
而江九渊本人,却几乎没怎么动过。
江里依然坐在他们旁边,见此,捅了捅顾子鸠的胳膊,咬着虾仁,道:“子鸠,你再这么吃下去估计要露陷了,五哥可不是一个吃货啊,你注意着点。”
顾子鸠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一会儿你那有什么我直接拿了。”
江里:“.…..”
刚刚又一次无意间当了“土匪”的顾子鸠很淡定,眼看节目结束,立刻尽职尽责地在节目单上画了一条黑线,又往下数了两三个,这才又道:“苏美人的节目怎么还没到,急死我了。”
江九渊捏着酒杯的手一顿,睨了她一眼,十分淡定地问道:“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顾子鸠立刻露出一副憧憬的模样,道:“不是都说她长的很美吗!我准备养养眼睛。”
江九渊“.…..”他抿了一口酒,十分确定她说的是真话,而不是什么因为情绪的某些跌宕起伏而赌气说出的气话。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虽然他还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爽。
“想要养眼不早说,本王替你买面镜子装你额头上不就好了。”
顾子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江九渊是在夸自己,连忙装作害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爷,你夸人能不能别那么含蓄,得亏我聪明,否则还真听不出来你每句那隐藏在毒舌背后的夸奖!”
江九渊:“.…..”我看得亏是你傻。
江里在一旁听着,有些无语地又啃了一个鸡腿,突然有些羡慕江琛坐在对面了。
虽然有些孤单,但是好歹不用老是听见这两人无语的对话啊。
他最亲最爱的五哥,最最话少的五哥,在遇见顾子鸠之后,好像也被传染了话痨,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五哥哪是那种会给女人送衣服的人啊。
江里虽然也喜欢顾子鸠,但是还是觉得江九渊的变化十分反常,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身白衣,十分飘逸的江琛,难过的想,难道连五哥也患上了不治之症吗?
其实若是江里将目光放的宽一点,就会发现,这寿宴上其实不止他在忧心忡忡着江九渊,还有那些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
只是碍于自己的矜持,和江九渊的身份,只能愤愤地咬着牙,用着一副看“小三”的模样看着顾子鸠。
纵使她们究竟是谁,江九渊都还不清楚。
这其中,怨念最大的其实还是江雍。
她本来想派人找柴一,但是柴一也不知是胆小鬼还是怎么的,硬是没有上当,直到寿宴开始前都没有出现。
江雍十分不甘心,于是又想出了另外一个方法。
她选择从一开始就露出不开心脸引起皇上的注意。
但是这方面还有一个最大的坏处,那就是惹皇上不开心。
毕竟是自己的寿宴,女儿不祝福也就罢了,还一直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果然,皇上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江雍的表情,但是却什么也没说,脸上甚至出现了那种“谁家孩子那么丧气,快点领回去”的表情。
但江雍毕竟受宠,皇上不管,皇后总是要管的,她一副关心脸,问道:“雍儿,在不高兴些什么呢?说出来母后听听。”
江雍心里一喜,但是面上还是一副不高兴脸,面对皇后的质疑,摇摇头。
皇后立马一笑,道:“雍儿,你这满脸的不高兴本宫可都看着呢,怎么突然委屈了?说出来,母后和你父皇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一旁离的近一点的已经听到了这动静,纷纷朝江雍看去。
江雍扭捏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一等皇后说完话,她立刻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低下头来,揪着自己的衣裙,突然起身跪倒了皇上面前。
众人不知何故,十分诧异。
江九渊眯了眯眼,江里和江琛则直接看向了顾子鸠。
一看就是要针对顾子鸠的,偏偏当事人还一副没事样,只知道吃吃吃,江里丢掉鸡腿,又戳了戳顾子鸠,示意她往前看。
皇上皱了眉头,直接问道:“又出了什么事非要在朕的寿宴上闹?”
江雍咬着牙十分委屈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也不想扰了您的兴致,可儿臣实在委屈,也不想让别人以为儿臣是个不孝的人,所以这才越想越伤心,惹了父皇的不快……”
皇后拍了拍皇上的手,温和道:“出了什么事?”
江雍又吸了吸鼻子,解释道:“是这样的,儿臣本来为父皇的寿宴准备了一幅皆用名贵玉器和金子画成的气吞山河图,为了这幅图,儿臣特意请来了隐居多年的毕老先生亲自画图,随后儿臣一点点亲自将画重新贴好,树为翡翠,太阳为红玉山河为白玉……等等做成的。”
皇上一听,眼神一亮。
“雍儿倒是有心了,这幅画经过雍儿的手,恐怕是无价之宝了吧!”
皇上笑的开心,底下的人也跟着鼓掌,而江雍则抿唇不语,刚刚才开始高兴的皇上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这幅画为何不呈上来?”
江雍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儿臣本也想命人去取,可是去取的宫婢却说不见了……”
“不见了!?”
“屋内有人闯入的痕迹,也有宫婢说……说是曾看见一个长的很像五哥身边那个丫环的人出现。”
江雍说着,又补充道:“或许是那宫婢太害怕以至于看错了,五哥的丫环……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
她说着已经自己替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但是皇上的心思却是多了。
“渊儿,你身边那个丫环可有离开过你的视线啊?”
江九渊摇摇头,道:“一直跟在儿臣身边,寸步不离。”
江雍咬咬牙,道:“可气吞山河图的确被偷走了!这也是事实!”
江九渊笑了一声,打道:“我这丫环不会丝毫武功,人又不怎么聪明,哪来那么大本事可以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偷窃?”
“这可说不准,也许有同伙呢。”
江九渊“哼”了一声,拎着顾子鸠站起来,走到了厅中央,无奈顾子鸠嘴里还有食物,未免皇上发怒,她只得低着头,一边小心翼翼地嚼着。
江九渊手一扬,看向顾子鸠,道:“她一身红衣,又在中午时出了风头,且又是本王的丫环,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能有多少通天的本领,可以在你的宫殿里自由出入?”
“可是!……”
“倘若我身边出现了行为不端的人,又怎么能管理十二司这么多年?小十,你莫不是在借着父皇寿宴时,给我一个下马威?”
江雍立刻哭了起来,一副完全冤枉的模样,解释道:“五哥,你为什么要帮着一个外人说话!我才是你的妹妹啊!一个区区的丫环,也值得你这么信任吗!”
江雍一激动就容易口不择言,就像当日初次碰见顾子鸠一样,眼看她即将失控,皇上立刻一拍桌子,怒道:“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
气氛一下子凝固。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边看着顾子鸠吃的像只小松鼠一样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笑着走到前头,不卑不亢道:“皇上,有一件事情无咎倒是很好奇,一向只抓捕罪犯的十二司怎么现在全在皇宫里头?”他说着,看了一眼江九渊,话语中虽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光凭这句话,已经能让人产生无数个想法,“可是觉得我们会对您不利?”
皇上当然选择否认,可他的话还没说出,男人又道:“倘若不是为了防备我们,难道是皇宫中混入了什么罪犯?”
这位同顾子鸠在御膳房相遇的男子便是邻国太子赵无咎,一向脾气温和,名声很好,平日里更是喜爱摆弄些诗词文章,因此即便抛去其太子身份不讲,其人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此时见他突然站出来说话,将在场的千金小姐们立刻给迷的惊呼了好几声。
皇上知道他的名声,也知道他向来不说假话,只是对于他竟然警觉而感到有些难糊弄。
赵无咎没让皇上的为难持续多久,便笑道:“无咎只是随便猜猜,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若是有什么需要无咎做的,皇上尽管开口便是。”
“是啊,皇上,您也不必紧张,若真的有歹徒混进宫,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定要让那毛头小贼无处可走!”
开口的是和赵无咎一起来的使者,脾气耿直,连忙接着赵无咎的话往下开口。
赵无咎笑着继续道:“皇上,这位公主的气吞山河图被盗,或许便是飞贼做的,若是平白无故冤枉了这个小丫环,恐怕传出去也不好听。”
皇后一看连邻国的赵无咎都站出来替顾子鸠说话,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提高好感度的机会,因此偷偷拉了拉皇上的袖子,小声道:“皇上,难得有这件事情让两国关系这么好,不如趁势和赵无咎搞好关系。”
皇上自然也觉得这是件难得好事。
虽然柴一的出现让他觉得面上有些无光,但是如果能因此和赵无咎他们搞好关系,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说的不错,朕信任十二司,也信任你们,自然不会跟一个小丫环过不去。”
皇上说到此,也觉得心头愤恨难止,站起来对着朝臣们和赵无咎等人,道:“不过十二司之所以在宫中,也是渊儿太重视这次寿宴,朕也说过,可渊儿总说小心为上,这才让人误会。”
赵无咎笑着道:“锦王爷小心谨慎,自然还是以皇上的安全为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