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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大雨泼洒成水帘,屋内热汽交织成水雾。
李英歌被雾气熏得鬓角生汗,浑身毛孔都打开来,深呼一口气沉入浴桶水下,屋外沓沓脚步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谢妈妈撩起净房门帘看了一眼,转身接过常福、常缘手中的皂角巾帕,示意二人止步,只身转进净房。
“英哥儿。”谢妈妈叩了叩浴桶,嗔怪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别玩水了,起来我给你洗头发。”
李英歌窜出水面,仰靠在浴桶边沿换气,“妈妈,还是你对我最好。”
谢妈妈心下好笑,面上一挑眉,“谁敢对我们家王妃不好?”
李英歌闭着眼哼,“寡虞哥哥。”
“得了!如今这京中,谁不知道对我们家王妃最好的就是王爷?”谢妈妈往手中青丝打皂角泡泡,然后祭出一指禅,戳李英歌的眉心,“你可别指望着我会顺着你的意思,在背后说王爷的坏话。是非轻重,你比我更清楚。”
她一早就察觉出李英歌情绪不对,等一行人从中枢院回来后,就暗搓搓拉着汪曲深谈了一番。
当下就事论事道,“老汪说得对,王爷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大事,瞒着你是怕走漏风声,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一瞒瞒三年,这份定力和心性,不值得怪,只值得赞。至于松大少爷的伤……”
一战成名,一战变残。
不过……
“身残志不残。”谢妈妈不是不惋惜,更多的却是欣慰和感叹,“我知道你心痛松大少爷。但王爷能救他一时,却不能护他一世。内二房将来如何,可都着落在松大少爷身上。皇上一句话,松大少爷就是浑身污点,也能洗白了。
有些事以前因着你小,夫人没跟你细说——早年忠叔找寻无果,却发现暗中寻访松大少爷的人,可不止我们一拨。这其中有淇河李氏光明正大派出的,也有摸不出路子,来历不明的人。鬼知道,那些人是想松大少爷活,还是想他死。
可见王爷能找到松大少爷,多少费事艰难。松大少爷是打仗受的伤,又不是王爷想的,预料得着的。富贵险中求,这事儿谁都怪不着谁,要怪就怪那贼老天,可着劲儿折腾内二房。”
她倒是不奇怪李英歌对李松的重视。
就像她一见王嬷嬷就不喜欢,陈瑾瑜一见李英歌就相交如故,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妙不可言,是好是坏全由感性。
何况他们因着旧日渊源,本就是偏向内二房的。
“妈妈说得好有道理。”李英歌喃喃道,阖着的眼睫微微一颤,“道理我都懂,也不是意难平。”
“那就快收起你这副伤春悲秋的酸样儿。”谢妈妈自做了陪房妈妈后,很自觉的点亮了毒舌技能,一边舀水冲干净李英歌的头发,一边取帕子包起倾泻青丝,拿话臊李英歌,“不说这鬼天气,只说还在新婚呢,王爷就放着你往外跑,还是往官衙跑。也就王爷惯着你!”
李英歌站在浴桶里,压着不自觉上翘的嘴角,嘟嘴道,“好啊,你现在是要帮着外人咯!”
对着比谢氏更宠溺她的奶娘,说话就带出撒娇意味来。
“我是帮理不帮亲。”谢妈妈老眼一翻,叉手抱李英歌出浴桶,“再说了,王爷是府里的主子,是你的夫君,是未来小少爷小小姐的父亲,他算哪门子外人?说什么胡话,你是泡澡泡太久,傻回七岁前了?”
李英歌无言以对。
“有本事跟我撒娇,有本事跟王爷撒娇去。”谢妈妈翻着白眼继续道,给李英歌擦身的手顺带抓了一把山峦,惊喜道,“咦?英哥儿这里,倒是长大了不少!”
被某人“养”大的。
李英歌继续无言以对。
谢妈妈却很有话说,“我们英哥儿长相随夫人,身量随夫人,这身材却不及夫人。夫人年轻的时候,还没及笄前,这处就长得相当好了。”
李英歌闹了个大红脸,她并不想知道亲娘的胸长得大不大好吗!
正无语吐槽着,就见谢妈妈要去开墙角的壁橱取衣服,脸色不由更红,忙道,“妈妈别伺候我穿衣了,待会儿我自己来。”
谢妈妈老眼一转儿,意味深长道,“这女人啊,就得有男人疼着爱着,才能长得好长得快。”
说着虽依言没取衣物,却取了盒香膏,往李英歌身上一顿涂抹,忙里偷空诡笑道,“这香膏和衣裳收在一块儿,也染了三匀香的味儿。保准王爷闻着抱着,必须爱不释手。”
爱不释手个啥子哟!
身为奶娘,说话这么污,难道不怕教坏主子吗!
李英歌红着脸,看着谢妈妈嘿嘿嘿的拍拍手飘走,等门帘落下,她继续红着脸挪到壁橱前,打开来摸出想好要穿的那几件,默默套上了身。
大雨天,黑得早。
不到熄灯时分,各处的灯火就渐次转暗转弱。
枫院一片漆黑,显然女主子不在。
萧寒潜顿足岔道口,看一眼暗着的枫院,又看一眼亮着的松院,不由抬手捏了捏眉心。
照小福丁儿的说法,他的小媳妇儿不仅没生气,还很平静的接受了迟来的真相。
不过是话语带刺,不轻不重的怼了汪曲几句。
他的小媳妇儿不是喜欢迁怒他人的性子。
或者是专等着,找他这个正主儿算账?
她会怎么跟他算账?
她能怎么跟他算账?
为什么他有种期待却不怕受伤害的感觉?
萧寒潜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坏,翘着嘴角偏头看小福全儿,示意他自去歇息,自己提着气死风灯走一步溅起一层水花,似快还慢的踱进松院。
过了穿堂,松院越发显得静悄悄的,上房内外没有留服侍的人。
只谢妈妈坐在宴息室炕上做针线,听见动静迎了萧寒潜转入宴息室,蹲身为他褪去打湿的厚底官靴,换上居家软布鞋,动作恭谨,低声开的口,却有些强硬,“老奴是个帮亲不帮理的。我们英哥儿欢喜,老奴就欢喜。我们英哥儿难过,老奴的心就像被人剐了似的疼。
有些事可一不可再。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夫妻俩同床共枕是要过一辈子的,最怕不坦诚不沟通,生了不必要的嫌隙,凭白自误。老奴斗胆,若是王爷不让我们英哥儿好过,老奴贱命一条,也不会让您好过。”
她对着李英歌是一套说辞,对着萧寒潜又是另一套。
谢妈妈抬眼,直直盯着萧寒潜,即无在李英歌面前的嬉笑,也无往常对萧寒潜的敬畏。
萧寒潜却不以为杵,更不觉冒犯,反而眉眼一柔,伸手亲自扶起谢妈妈,同样低声开口,“妈妈对她的好,我明白。我对她好不好,妈妈也会看明白的。”
谢妈妈高高吊着的心砰的落地,老脸转瞬笑得狗腿无比,冲着内室努嘴,“用完膳就窝在里头不出来,小孩子脾气,王爷多担待,啊?”
萧寒潜笑着颔首,抖袍趿鞋,颀长身影转入内室。
谢妈妈功成身退,搬了张锦杌子坐到廊下,将空间留给小夫妻俩个,靠着墙直打瞌睡。
松院内室不曾被主子睡过,新铺的被褥散发着樟脑的特殊气味,夹杂着雨水的潮味儿,空气中,还浮动着丝丝缕缕的酒香。
萧寒潜闻香而动,转向窗边贵妃塌,就见小媳妇儿随意披着外裳靠坐塌上,塌下一方矮桌,托着酒壶酒盏,映着窗台烛光月光,静谧惬意。
李英歌偏头看萧寒潜,启唇道,“寡虞哥哥,你回来了。”
一样的话语,不一样的气氛。
萧寒潜脚步不由蹉跎,站定塌前,居高临下看着小媳妇儿,同样不动声色道,“嗯,我回来了。媳妇儿,今天这酒你又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样的嫌弃,不一样的语气。
李英歌忽然甜甜笑起来,晃了晃手中酒盏,“兑了蜂蜜的绿茶。”
说罢握着酒盏张开手,仰头望萧寒潜,“寡虞哥哥,要抱抱。”
嗯?
要抱抱,而不是要算账?
萧寒潜一愣,长臂已经自有意识的伸出去,揽住了小媳妇儿。
李英歌小脸在萧寒潜的臂弯上蹭了蹭,弯起的桃花眼几分醉意几分清亮,探出粉舌扫一圈沾染残酒的唇角,轻声道,“寡虞哥哥,你要不要尝一尝我新调的酒?”
她伸手拽上萧寒潜的衣襟,往下轻轻一扯。
萧寒潜又是一愣,被小媳妇儿带得弓起身子,才闻见清甜酒香,薄唇就被小媳妇儿啄了一下。
李英歌亲了亲萧寒潜的嘴角,呡一小口盏中酒,挺直坐着的身子扬起脖颈,含着萧寒潜的嘴,将酒脯进他口中。
粉舌纠缠着他的,喂进他的口,又带进她的口。
须臾才轻轻喘着分开。
李英歌丢开空了的酒盏,双手攀上萧寒潜的肩,直往他怀里拱,抬头咬他的下巴,闷声闷气道,“好喝吗?寡虞哥哥,要亲亲。”
她的亲昵来得突兀,方才萧寒潜只承受没有反攻。
此吃此刻闻言,哪里还顾得上多想,揽着小媳妇儿的大掌摩挲上她的脊背,往自己怀里一压,寻到比酒更润更甜的唇瓣,忍不住咬了一口,又含着品咂一番,才探入被他叩开的齿关。
换他纠缠着她。
李英歌极力迎合,半晌才推了推掌下宽厚胸膛,退开来颐指气使道,“寡虞哥哥,你这样亲我,腰都要被你压断了。你抱我起来。”
萧寒潜怎会拒绝,一提一托,就将小媳妇儿抱离贵妃塌,整个搂在怀中。
李英歌趴在萧寒潜的肩头,小脸正对着他线条硬朗的侧脸,她调整了下姿势,咬上萧寒潜的耳垂,磨牙道,“寡虞哥哥,你好坏啊,你这个大骗子。”
这是要跟他算账了?
萧寒潜抿唇忍着笑,偏过头不露痕迹的解救自己的耳垂,皱眉认真道,“媳妇儿,我怎么骗你了?”
李英歌追着他侧头避开的耳垂,再次张口咬上,哼哼道,“你就是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