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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且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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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方才那些纨绔公子的嗡嗡议论,只是让曲流心生不耻,那么此刻亲眼看清那一双绫袜式样,则叫曲流无端端浆出一身冷汗。

    他瞠大双目,转头看向袁骁泱,“爷,这……”

    这也太诡异了!

    他身为自小服侍袁骁泱的贴身小厮,只一瞬,想法已然和袁骁泱神同步,同名同姓,同样的习惯同样的巧思,这天下间哪有这样可怖的巧合!

    再想到李英歌从甫一见面起,对袁骁泱一次比一次恶劣的态度,曲流一时失了声。

    “这什么?”袁骁泱收回目光,半垂着眼帘,语气意味难辨,“她已经死了。”

    曲流回神,晓得这个她指的是已然葬身火海的前任主母。

    是啊!

    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他一惊一乍的胡思乱想些什么!

    曲流晃了晃脑袋,见自家爷甩袖回座,忙躬身撵上,低声道,“爷不去李大人跟前说话了?”

    袁骁泱抬眼,目光在萧寒潜和李松之间打了个转儿,微微笑了笑,“不急这一时半刻。阿九如今已今非昔比,何必人多的时候去凑热闹。”

    曲流欲言又止。

    依他冷眼旁观,只觉李松对自家爷虽态度亲昵,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有事没事都爱私下和自家爷往来,若真是因为中枢院公务繁忙,那也就罢了……

    “怕就怕李大人对爷的好,也已今非昔比。”曲流挨在椅背后,声音压得极低,“您瞧李大人对淇河李氏来人的冷淡态度,莫不是李大人他……察觉到了什么?”

    袁骁泱不置可否,若有所思道,“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重点?

    或者说,谁才是重点?

    曲流似懂非懂,瞥一眼人声交杂的厅内,不敢深问。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执酒壶的手,略显尖锐的嗓音随之响起,“袁大人怎的在此枯坐?这离新嫁娘进门的时辰还有一会子,奴才先给您满上一杯?”

    曲流循声看去,晓得今日厅中除了几位亲王,还有不少宗室中人,能近前伺候的都是贤王府安排的太监,虽见惯了自家爷调职后上赶着讨好的嘴脸,却也不敢摆脸子得罪,只微微错身让道。

    袁骁泱抿了口酒,挑眉温润一笑,“好酒。”

    那执壶太监眼睛微亮,态度越发殷勤,“即合袁大人的味口,您就多喝几盅。”

    醇美酒水注入酒盏,划出一道清亮的抛物线。

    男宾厅内觥筹交错,女宾宴席处,亦是香粉云鬓,环佩叮当间人声起伏。

    城阳大长公主笑眯眯拉着李英歌,冲交好的宗室老太君努嘴,“您瞧瞧我这干女儿,心思玲珑手也巧,哪家小姑娘敢把紫檀色的综裙往身上穿,没得老气横秋。偏她想得出用淡粉镧边做出褶子,走动起来若隐若现,大老远就叫人看住了眼。人还没到跟前,就有人巴巴来问我,是不是宫里出的新鲜样子。”

    李英歌只管腼腆的笑,被城阳大长公主拉着的手就换到了老太君手中。

    老太君眯着眼呵呵直乐,“小姑娘家会打扮自己不算真能耐,晓得打扮家里男人,那才叫真正的好心思。”

    围坐众人听话听音,忙七嘴八舌的追问什么意思,老太君依旧笑呵呵的,赞了一番萧寒潜那身吉服如何和李英歌的综裙异曲同工,又夸了一番小夫妻俩如何璧人似的相配。

    众人善意的一阵打趣。

    城阳大长公主爽快道,“你们别欺负我这干女儿年纪小面嫩。回头我要来花样子,在座的一人一套,大长公主府出人出力出料子,诸位可满意了?”

    众人又是一阵凑趣。

    李英歌继续腼腆的笑,晓得这是城阳大长公主有意帮她做脸面,遂也不画蛇添足的多话多事,只目露感激的看向城阳大长公主。

    雨晴却是目露讨好的凑近城阳大长公主,才喊了“公主”二字,就见城阳大长公主故作不耐的摆手,“定是瑾瑜儿那泼猴又交待了你什么事儿,要找英哥儿说小话,就寻个清净地儿去,别在这儿扰了大家伙的热闹。”

    雨晴嘿嘿笑,忙请李英歌移步,站定一处僻静地,就塞了张药方子过去,“郡主让我交给您的。特意为您配的,说是能调理小日子,对女孩家的身子尤其好。吃上三两年,等您及笄后该……那啥了,也能少受些苦。”

    想到陈瑾瑜能画出那样的小册子,李英歌抽着嘴角果断不问“那啥”是指啥,只收了方子道,“瑾瑜姐姐在家可好?”

    自和裘先梓的婚期定下后,城阳大长公主就美其名曰备嫁,光明正大的拘着陈瑾瑜磨性子、学规矩,交际一概全免。

    “郡主起先还想着爬狗洞,偷跑去乾王府找您玩,后来有了正事做,才歇了心思。”雨晴凑近李英歌,神神秘秘道,“如今三天两头爬狗洞的,倒成了裘公子。两人逮着机会就关在小药房里,一忙就是大半晚,连我都凑不到跟前……”

    夜半爬狗洞来,天明再爬狗洞走,为什么有种偷摸幽会的既视感?

    陈瑾瑜和裘先梓这对不得已嫁娶的小男女,什么时候感情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了?

    李英歌表示不信。

    果然就听雨晴接着道,“是郡主偶然听人提起李大人伤残的事儿,就去信喊来裘公子,说是有办法为李大人接上断肢。虽不能当真手用,只能做个样子,但好歹看着齐全。郡主就是在和裘公子忙这事儿,如今有了些成效,特意让我转告您一声。”

    怪不得一向跳脱爱吐槽的陈瑾瑜,这阵子和她通信略敷衍,字里行间总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李英歌的心一时暖一时酸一时疼一时振奋,声音隐隐发颤,“真的?!”

    不等雨晴细说,二人身后响起一道轻柔女声,“什么真的假的?”

    李妙带着春花款款站定,好奇看一眼雨晴,巧笑着转向李英歌,伸手就要去拉她,“英歌妹妹,方才总也瞧不见你的身影,原来躲在这里说悄悄话。什么事真的假的?英歌妹妹也让我听一听,长长见闻……”

    “你是哪家的女眷?这又是哪里教出来的规矩?”雨晴一听这声妹妹,再看李妙梳着妇人头,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晓得她不受谢氏待见,遂轻声慢语道,“见着乾王妃能不行礼问安的,可都坐在我们大长公主那儿呢。你是什么品级什么身份,视国礼于无物,凭白污了头上那支官家夫人才能戴的衔珠凤钗。

    既然看出我和乾王妃是私下里有事儿要说,不通禀一声也就罢了,这样开口就横冲直撞的胡乱插话,家里长辈莫不是没教导过你规矩礼仪?‘妹妹’也是你能乱叫的?上赶着攀关系不说,还死赖着要打听人隐私,我们大长公主府的三等丫鬟都不至于这样没眼没皮的,也不嫌臊得慌!”

    话说得轻而慢,却夹枪带棒,满是讥刺。

    李妙恨得咬碎银牙,听清雨晴是大长公主府的人,只敢怒不敢言。

    面上却是一白,颤巍巍收回伸到半空的手,踉跄着扶上深深低下头的春花,眼中闪着水光看向李英歌,“英歌妹妹,我不过是难得见你,想和你说两句话。我听闻阿娟常去你那里叨唠,我不过是怕阿娟年纪小不懂事……以前在李家的时候,我能喊你一声’妹妹’,如今怎么就喊不得了?”

    暗指李家攀龙附凤,李英歌飞上高枝后就六亲不认了。

    雨晴哪里不晓得李妙闹腾出来的那些龌龊事儿,当下横身挡在李英歌身前,嘴里“哈”了一声,张口就要呛回去。

    李英歌却扯了扯雨晴的衣摆,微微摇了摇头。

    她对李娟没什么恶感,但对算计着嫁给袁骁泱的李妙,却是好感全无。

    如今连面对袁骁泱,她都懒怠再动心动气的浪费感情。

    李妙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值得她费心,也不值得雨晴费口舌。

    李英歌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妙,果断转身挽上雨晴的手臂,低声笑道,“你这火爆脾气,倒是越来越像瑾瑜姐姐了。何必和不相干的人动气。我们边走边说,别让常青等久了。回头开了席,你们坐到一块儿去……”

    人多口杂,这是示意雨晴把陈瑾瑜和裘先梓做义肢的事儿,仔细和常青说道说道,回头她再细问。

    雨晴了然,立时换了副笑模样,有说有笑的和李英歌飘走了。

    无视才是对敌人最大的羞辱。

    李妙恨恨拽着手中锦帕,盯着二人远去背影的妙目哪里还有半点泪意,只眯着眼嗤声道,“不过就是个假清高的货,当了王妃这架子倒是端得比天还高!尽会用些旁门左道的心思,引得一众人追着她那条破裙子问,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搭上了城阳大长公主,她也不过是个破家败业的下等货色!”

    她嘴里骂得难听,心里却堵得险些呕血。

    李英歌看她那一眼,没有挑衅没有得意,甚至没有一丝不快。

    独独叫她看出了三分同情七分可悲。

    她如今可是户部祁东清吏司的嫡妻正室。

    李英歌凭什么用那样古怪的眼神看她!

    李英歌凭什么同情她!

    她可没有值得可悲的地方!

    李妙紧紧咬着下唇,神色变幻不定,一时想不明白李英歌是什么意思,娇媚粉面略懵圈。

    春花却抬起头来,半是紧张半是担忧的道,“少奶奶,姑爷特意交待您趁着今天和乾王妃说上话,往后多走动走动,切勿远了堂姐妹之间的情分,您刚才何必和个丫鬟争闲气?这下……”

    这下可怎么和姑爷交待!

    春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言行温润的袁骁泱,心底深处总存着一分莫名的惧意。

    李妙不知春花所想,只听袁骁泱三字,粉面就情不自禁带出娇羞和缠绵之意来。

    闻言一甩锦帕,斜睨着李英歌离开的方向,轻笑道,“你急什么?这离贤王府的宴席落幕还早着呢。且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