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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院夜色沁凉。
拱桥上的敞厅挂着挡风的月白帷幔,萧寒潜漫步穿梭其间,他扬起脸伸出手,拽着灯穗想掀开灯罩点灯,唬得撵在他身侧的小福全儿憨脸变苦脸,一面道“王爷小心烫手”,一面快手快脚的抢下活计。
敞厅渐次亮起来。
李英歌抽着嘴角收回视线。
汪曲也抽着嘴角收回视线,苦笑道,“张枫醉得比王爷还厉害,这会儿只怕已经睡得雷打不动了。王爷一进外院就往净房扎,说身上难受要沐浴,完了灌下三海碗醒酒汤,步子才踩稳就念着要找您。老奴和小福全儿怎么劝都不肯听,劝到最后连扶都不让人扶了。那胡乱束起的头发,还没干透呢……”
说着捧起一颗夜半被折腾得大起大落的老心,半叹半笑道,“王爷也就六岁上偷武师傅的酒喝,醉过那么一回。酒量早在东北大营时就练出来了。如今这一醉倒是新鲜,不像小时候又晕又吐,就是……”
就是阴晴不定,话多不听劝,还不肯老实睡下。
好容易哄着由汪曲和小福全儿扶进枫院了,撇开人就要上拱桥进敞厅,不愿去起居室。
李英歌无语望天,默默接过汪曲揣了一路的干爽巾帕。
汪曲无声冲小福全儿招手,二人带上枫院的门,功成身退隐入夜色之中。
院内夜色半明半暗,李英歌踩着遍地月光走近拱桥,抬头望向敞厅,却找不见萧寒潜的身影,一错眼风起帷幔飞扬,显出萧寒潜半倚厅柱,笼在帷幔后时隐时现的峻挺身形。
他长指挑帷幔,居高临下看向小媳妇儿,微微上挑的凤眸中满是璀璨的笑意,“媳妇儿,从这里看你更矮了。四年前我能单手抱你,四年后我还能单手抱你。你怎么这么娇小?就只有这么小。”
他捻着手指,拇指和食指掐出段小得可怜的长度。
不是她只有这么小,而是远小近大啊喂!
她家夫君醉起来,幼稚病简直变本加厉。
李英歌忍俊不禁,扬了扬手中巾帕,放软声音哄道,“寡虞哥哥,你湿着头发别在敞厅久待,吹了风要着凉的。我们回起居室,我帮你擦头发,好不好?”
不好。
萧寒潜松开指间帷幔,大步走下拱桥,停在小媳妇儿跟前背过身去,长臂往后一捞又一圈,“媳妇儿,我背你。起居室太闷,敞厅待着舒服,你给我擦头发,我正好醒醒酒。陪我,嗯?”
幼稚翻倍,霸道也翻倍。
李英歌果断投降,一手攀着萧寒潜的肩,一手去解他胡乱束起的发。
“媳妇儿,你有没有想我?”萧寒潜却不肯就范,长腿不动只动脑袋,偏头看向背上小媳妇儿,薄唇勾坏笑,“我好想你。有几晚想得睡不着,就只好夜叩御乾宫的门,请父皇到御书房商议军务,我发现,通宵达坦的议事,效率比白天高……”
启阳帝害他见不着小媳妇儿,他也不让启阳帝睡好觉。
他闷声笑,眨着凤眸乜向小媳妇儿,“媳妇儿,你要是有想我,就亲我一下。你要是没想我,就亲我两下。”
简直神逻辑!
李英歌果断再次投降,探头贴上她家夫君翘得高高的嘴角,描摹着微凉薄唇进入他,勾着他深深的亲了一下。
只亲一下,代表她也有想他。
他的小媳妇儿,又乖巧又可爱。
萧寒潜胸腔微微震,轻轻咬着小媳妇儿退开的唇瓣不肯放,沉沉笑道,“媳妇儿,你把我亲晕了。”
不是晕,而是醉,她家夫君这样子好蠢萌。
李英歌扳正她家夫君的脸,暗搓搓对着萧寒潜的后脑勺翻白眼。
萧寒潜豪无所觉的抬脚,下来背小媳妇儿的时候一步跨三阶,背着小媳妇儿上去的时候,一步一阶,走得又稳又慢。
满院静谧中响起的声音也慢慢的,悠悠的,“媳妇儿,今晚我和大哥喝了好多酒。你知道吗?原来大哥记得,记得他帮我背着王嬷嬷跑去太医院的事。也记得小时候大家偷武师傅的酒喝,我是醉得最惨的那一个。还记得父皇赏我的第一个扳指,是因为箭术考核的时候,我赢了大哥拿了第一……”
出宫建府前,他们都在皇子所。
能记得的,能说道的共同回忆,却不太多。
萧寒潜说得很慢,很琐碎。
醇厚嗓音敲在心上,很动听。
李英歌不做声,乖乖趴在他宽厚坚实的背上,静静的听。
敞厅帷幔软软垂挂,萧寒潜就着背小媳妇儿的姿势,小心翼翼坐上矮塌,长臂搭上盘坐的膝头,微仰起头,任由小媳妇儿包着巾帕帮他擦头发。
他望着重重帷幔眯起醺醺然的凤眸,默然片刻再响起的声音,亦是声线微醺,“媳妇儿,我又揍了大哥一顿。”
说着转过身,和小媳妇儿对面而坐,半干的长发滑出小媳妇儿的掌心,低哑的嗓音滑进小媳妇儿的耳中,“大哥几次三番的招惹我,父皇却还是想做个’好’父皇,大概是有意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践行宴后特意拨了个地方,还让江德海关了门。
想让我给大哥单独践行,让我和大哥好好说说话。可惜,话说得太多酒喝得太多,我没忍住,又把大哥揍了一顿。媳妇儿,我是不是太坏了点?”
才不坏。
否则怎会听任启阳帝安排,否则怎会让武王自请戎边。
他身兼两职,辛苦这小半个月,不也是为了操持武王领兵离京的事。
男人之间的情意果然深沉如海,好难懂。
天家亲情,也难懂,也难断。
不过她家夫君都醉成这样了,想来武王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醉鬼打在一块儿,确定是硬碰硬的互殴,而不是软趴趴的互摸?
李英歌顿时恶寒得手一抖,抖掉巾帕蹭进她家夫君怀里,张手揽着萧寒潜精瘦却有力的腰,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寡虞哥哥最好了,一点都不坏。”
他缺失的亲情,由她来补全。
念头闪过,脑中不禁浮现陈瑾瑜隔三差五和她通信的闺蜜小话。
陈瑾瑜一头不忘叮嘱她按时按量服用汤药,一头不忘怪腔怪调的打趣她和萧寒潜。
“寡虞哥哥。”李英歌决定学以致用,忍着笑和萧寒潜咬耳朵,“我想为你生猴子。”
陈瑾瑜说,让她打好身子底,将来给萧寒潜生猴子。
当时看到这句话时,她只觉无语。
如今看着萧寒潜这副醉得闹得半夜不得安生的猴样儿,却觉得好生贴切。
李英歌紧紧抱着萧寒潜,吃吃的笑,“寡虞哥哥,我想为你生猴子,好不好?”
“好。”萧寒潜正顺势带着小媳妇儿往矮塌上倒,闻言随口答好,随即猛地一愣,身形顿时一个趔趄,忙伸手拽着帷幔维持平衡,低头看向怀中小媳妇儿,愕然道,“媳妇儿,你说什么?”
生猴子是什么鬼!
不过,他还没有醉到智商下线的地步。
当下架着小媳妇儿压到自己身上,托抱着小媳妇儿往跟前带,俊颜对上俏脸,磨着小媳妇儿的鼻头,无奈失笑,“媳妇儿,你是小狐狸,就算要为我生……也该是生小小狐狸才对。”
对个鬼!
生猴子不对,生小小狐狸也不对!
应该是生小宝宝才对啊喂!
她家夫君今晚果然好蠢萌!
李英歌果断跳过这个话题,一手支肘托着微红的脸,趴在萧寒潜身上用手指画圈圈,低若蚊呐的嘟呶道,“寡虞哥哥,你再等等我,等我……可以了,就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我们一起好好教养他们,好不好?”
教他们的孩子兄友弟恭,姐妹和睦,不要重蹈皇室兄弟阋墙、姐妹相争的覆辙。
他做严父,她做慈母。
他缺失的亲情,由她和他们的孩子来给。
这念头击中了心间最柔软的一角,李英歌小脸又红又柔,手肘软的再支撑不住,倒在萧寒潜的身上,歪头看向他线条美好的下颌,“寡虞哥哥,都说上阵父子兵,我,我给你生好多的儿子好不好?”
他有遗憾,她也有遗憾。
要是能生个小萧寒潜,不止一个小萧寒潜……
李英歌越想脸越红,小脸埋进萧寒潜怀里,瓮声瓮气的笑。
“媳妇儿,你别傻笑了。”萧寒潜闻言险些扯断手中帷幔,小媳妇儿的话在脑中横冲直撞,撞进他心间,撞得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嗓音也软的几近不成调,“我不要你给我生儿子。”
李英歌猛抬头,羞羞的笑化作一脸震惊:那你要谁给你生?!
“傻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傻?”萧寒潜半撑起身子,圈起小媳妇儿狠狠的亲了一下又一下,“不是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媳妇儿,我不要你给我生儿子,你给我生女儿吧?一个太少,两个刚刚好,三个、四个……我不嫌多。”
李英歌咬着唇笑,回啵了她家夫君一下,“寡虞哥哥,我都听你的……”
她说得真心无比。
这事儿也只能听她家夫君的。
否则她一个人怎么捣鼓出小宝宝?
李英歌表示做不到。
萧寒潜表示他此刻不能做,遂捧着小媳妇儿的笑脸恶狠狠的一顿啵啵啵,嘶哑着声音道,“媳妇儿,你别再说了……”
酒后乱那啥,他的某一处,已然有抬头的迹象了。
李英歌眨了眨眼睛,红嘟嘟的嘴吐出的话好生邪恶,“寡虞哥哥,你要是难受,我帮帮你吧?”
小别胜新婚,她其实好想他。
不介意顺便想一下他的某一处。
萧寒潜无力倒回矮塌,修长手指盖上情意汹涌的凤眸,绷着嗓音哑声道,“媳妇儿,你别撩我。今晚不行……”
语气满是无奈,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