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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雨。
一场夜雨说来就来,地上惨白色的烟灰迅速被冲刷干净,浑浊而恶心的雨水从地砖的缝隙里流过。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镇上居民房子里的灯光。
路灯似乎还出了问题,三两盏的间断闪烁,就如重病的老人,要费劲全身力气才能咽下嗓子眼里的空气。
“嘤,嘤嘤……嘤……”
街上没几个人,但似乎是幻觉,总有被压抑的女子哭泣声,在每一滴雨水里凝聚,落在地上,打碎了这座小镇。
“易娃子,这儿!”
夜雨打在易寒的脸上,有些凉,更带有某种腥味,好似鲮鱼表面的粘液。
很奇怪,老烟叔并没在镇上熟人那里砍大山,而是在街角的一处阴影里躲雨,烟杆里冒着的火星子,勉强照亮了他那有些焦躁的脸。
一瞅见易寒,农民蹲的老烟叔起身,扔来一件棕榈皮做的蓑衣。
“老烟叔,咋了?你怎么上街了!”
雨下得有些大,哗啦啦的打在街道两旁紧闭的卷帘门上,易寒三两下穿上蓑衣,揉着头发躲了进来。
老烟叔勉强的笑笑,但易寒却看出了老烟叔宛若老树皮的脸上,似乎有着某种担忧。
“这两天咋样?”
“还行,赚了三千两百多。”
老烟叔闻言,高兴驱散了些担忧,点头道:“可以可以!有门手艺就饿不了肚子。”
跟易寒算的差不多,这次炒茶的加工费总共三千多,对于茶坝镇的消费水平而言已经不错了。
再加上他平时省下来的一些钱,妹妹的学费和基本的生活费算是凑够了。
不是他不想继续在冯琨那里兼职,而是配得上五元一斤加工费的顶尖茶叶已经采完了。
对于一般的冲量茶叶而言,一两元的加工费就有大批人抢着去了。
当然,易寒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留在茶园山炒茶,冯琨也不会拒绝,甚至连加工费都不会变。
但易寒不愿意,就如当初拒绝王思影帮易寒换个工作的好意一般。
倔强得有些不可理喻。
“走吧,去七星寨!”
老烟叔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也不管这么大的雨,将茶烟熄灭,十分稀罕的用油纸包好,揣进裤兜。然后话也不说的就冲入了大雨里。
“老烟叔,究竟出什么事了?”
易寒疑惑的追上老烟叔,冒着大雨在他耳边追问。
蓑衣很严实,棕榈皮很好的隔绝了水汽,但这雨却越下越大,渐渐的将易寒两人裤脚打湿了。
易寒明显察觉到老烟叔有事瞒着他,不单单只是因为钱建国死了的原因。
虽然死者为大,但老实说易寒对于钱建国的死亡并没多大感触。
毕竟他俩也不熟,顶多就是上次偶然‘搭救’过他。
甚至因为这件事,还引起了曹先勇雇凶报复这一系列的事端,为易寒带来了杀身之祸。
当然,易寒也并没有后悔救钱建国,他不是圣母,但若是在自己有能力、有时间的情况下,也不介意释放作为陌生人的善意。
而据易寒所知,老烟叔也不过是知道钱建国这号人,也很少打交道。
钱家人办白事,顶多也就请一下两人,而且他们这些不太熟的散客也只需要白天去。不需要守灵、叩宗亲、下葬这些事情。
而看老烟叔这模样,很明显是专门到镇上来接他,和易寒一起去七星寨。
未免,太过于重视了吧?
老烟叔脚步不停,叹了口气:“三天前,钱建国的病又犯了,一大早的就送去市里。但才走到回风口那儿,人就不行了,气都莫得了。”
回风口?
易寒忽然记起了三天前,他坐车去往市里经过回风口的时候,遇见堵车,他还听到了女人的大喊和哭泣声。
似乎,就是钱建国他们一家子。
经过怒江和伸臂桥,熟悉路况的老烟叔遥遥的看了眼村子的方向,便朝七星寨赶去。
岔口这儿还停靠了几辆型号有些老旧的摩托车和木推车,都被雨淋湿了,纸箱子和塑料口袋还甩在车上。
靠近河的石头上,放着个老式的杜鹃花铁盆,里面装满了火纸燃烧后的灰烬。
易寒还看见铁盆下,压着一件破旧的浅蓝色粗布大褂。
当地有个传统,若是哪家有人去世了,就要在死者经常去的地方烧点火纸,迷信的人说这是因为人若是走了,就会去生前常去的地方看看。
在这里烧点纸,算是给他们照亮路,免得迷路,走到别人家里去。
而对于并非善终的,就要用些旧器件,如铁盆来烧火纸,下面还要压着一件死者的衣服。
说是去晦气,也是为了避免某些忌讳的东西。
易寒虽对鬼神之说向来谨谢不敏,但身上的寒流、石榴种子,却似乎提醒着他这个世界并非那么简单。
真的有鬼么?
好奇之下,他凭借自己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去感触火盆的位置,只可惜,他没有半点发现。
“搞快点!”
老烟叔看到易寒似乎对那铁盆有些兴趣,有些避讳的紧声催促了下易寒。
易寒收回目光,两步追上老烟叔,却听得老烟叔继续说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他大儿子看人不行了,为了省两个钱,就没去市里了,直接背回了屋头。哪晓得一回屋,刚把人放下,钱建国自己就扒了起来!”
说到这,老烟叔呼吸有些紧张,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场景,脸色十分难看。
易寒点了点头,在超然的心态下,他显得十分平静,这种对于旁人而言带着恐怖意味的事,他却觉得意兴阑珊。
“回光返照吧?应该没什么……”
易寒突然看见老烟叔目光闪烁起来,大口喘着气,脚步虽然依旧平稳,但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忐忑,易寒明显察觉到老烟叔——怕了。
怕?
活了六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的老烟叔此刻居然怕了?
“然,然后钱建国居然,居然跑到了我们村子!最后,最后更是死在你家那亩废田里!”
易寒心猛的提了起来,只听得老烟叔继续说道:“易娃儿,我郑代龙活了大半辈子了,啥子人没遇见过?做土地的、偷东西的、当官的,连那年子在外面做工,眼把眼看到一个匠人从十五楼上滚下来,脑浆子都落到我的脚上,我都没怕过!”
“但那天,我刚好从田里回来看到了钱建国。嘶……呼,嘶……他,他的眼睛,眼睛都莫得颜色!你知道嘛,我的意思是,是……你爷爷,对,你爷爷走了后,两个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老烟叔?你不要慌不要慌,慢慢说!”
察觉到老烟叔情绪的失控,易寒一把挽住老烟叔的胳膊,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温度。
或许是被易寒的气质所感染,老烟叔慢慢的平静下来,深呼一口气道:“对不住啊易娃儿,我是说,当时我看到的钱建国,好像……他就已经死了。”
“他在你家院坝外头看了眼,然后就去了废田,而且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