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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间,两人的惊讶声同时混杂于“啊”中。
近日母亲染了风寒,雄岚答应今晚去陪她,却被父亲关了门禁。因为上次交的那幅丹青,那幅丹青是熊岚偷偷让三哥熊明画的,谁知被父亲雄倾天识破了,大发雷霆这才将她关了三天。
这两天熊烈回来的消息也传到了她的耳中,虽然熊烈出走前熊岚没有去送,但在三个哥哥里她最喜欢熊烈了。所以就让平日里照顾她的嬷嬷偷偷帮她开了门。本想到厚生殿的侧壁悄悄看的,却被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勾到了荷亭中。
而沉启进入亭内第一眼就相中了盘中那个又大又圆的苹果,伸手就要将它取来。只是他的手才刚伸出,另一只手却也附了上去。只因这只手细美修长,肤色雪白,沉启玩性大起,冷不丁的就搭了上去。
这倒吓坏了桌下的熊岚。她着急收回手,逃出桌底。站起后背对沉启时,心底却已盘算好了到父亲面前的托辞,只是转身却发现并不认识对方。她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了。
熊岚的冒出反而惊吓到了沉启,虽然对方是背对着他,身姿娇小比他还差几分,却有三千青丝披肩而落,一束大红发带系带发尾。只等待她转身的那刹,红樱小嘴,腮间两缕发丝随风而舞,桃红色彩,青点舒眉。这可不比市井儿女,一时沉启看的都楞了神。
见沉启盯着她,熊岚也越发觉得不自在,才放下的手又不由的重回了胸口,头也慢慢低垂下来。沉启也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觉退了半步,傻笑道:“失敬了,不,是失态了。”话语间,还将刚才的大苹果慌乱的塞给了熊岚。
熊岚是雄倾天的第四个女儿,虽然跟几个哥哥不是同一位母亲,却从降生便在这黄炎宫中。在她记事起便有了主仆尊卑之分,知晓围在她身边的人都要奉承她。如若犯了错便会受到惩罚,甚至杖刑。
她亲眼看见同她一般大小的宫女被活活打死,或是受到父亲冷淡的妃子被打入冷宫,她肚中的胎儿却像那拉出廊道的血迹。只是他们都静静的看着,连她自己也在看。她厌倦了这些,她不愿做宫中人,亦或是笼中雀。
那段时间她常常会跑到母亲的寝宫,躲在母亲身边哭。她不愿意母亲为她难受,只是告诉母亲昨夜做了噩梦,却不想母亲知晓她的心思。可孩子的心思又有多少能瞒过父母,鸾贵妃虽然是雄倾天最喜欢的妃子,却也曾是寻常人家的儿女。如今困于这危楼耸殿之中,又何曾没想飞翔在外,却也只道的一声“命也”。
后来鸾贵妃想法子让回乡的嬷嬷捎了一本书,这本书叫做《时小录》出自民间讲书人之手,道的便是这花花世界,鸟兽奇闻。《时小录》在她还没进宫时只读到了半册,听闻那人的后半册已经注好,便让嬷嬷捎来,送给了熊岚。
她十分喜欢这本《时小录》,每每读到入神时便会流连忘返。因为十分爱惜,所以还没读完,此书现在还放在她的枕下,却崭新如初。
熊岚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沉启的苹果,轻嚼间微微一笑,便让他心动一悸。
晚风起,萧蔷内。一人行于夹道间,左右摇摆,横七竖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借着酒劲的七步子,他已全无彼时的风采,虽不似面红耳赤,却眼神恍惚,满口酒气,而且半脱的素袍还夹于腰间,一手扶墙,一手伸入衣内,抓弄瘙痒之处。
忽而,七步子只觉胸口一阵憋闷,疾步多行几米,找了个没人处倒出了不少“苦水”,等他站起时只觉身子空了许些,便向着城门走去。他刚走过城门,却见城门外一面寂静,两边客栈灯火俱灭,雅雀消音。
七步子在向前行了两步,忽然用手揉了揉鼻尖,便向着城门旁的竹林走去。等他消失在竹林中,一人穿着夜行衣也出现在了竹林前,他抬手向后一挥,片刻二十号人便都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们都单手持刀附于身后,只有刚才挥手那人持剑。七步子的触鼻不知是否已经发现他们,使得持剑人放弃了行动。此时他又让两人提前进入,只是这两人还未踏入竹林,并已被震飞数米。
等持剑人来到他们的面前,他们已然没了气息。
持剑人将脸上的面纱褪去,却是浓眉大眼,与熊烈有七八分相似,这人就是雄冠。雄倾天本意是想让七步子带熊烈回来后,就留在黄炎城中当个幕客,只是被七步子婉拒了。可雄倾天知道七步子和紫陌的关系,这样的人他是万万不能放他回去的。
所以两年前雄倾天给了熊烈一百骑兵,这些骑兵一来是保护熊烈,二来就是借七步子之手磨炼这批人,让这些人也成为他日后的战力。而这次的刺杀中二十人来了一半,刚才的被震飞的两人也是其中之人。
竹林深处,七步子远远的看着他们消失,他身形挺直,衣装整齐,全然没了半点醉态。
“什么,失败了,你不是已经在酒中下了药了吗,难道你们丹宗的丹药是假的不成”大殿内雄倾天已经咆哮起来。雄冠被吼了一声有些胆怯,道:“丹宗的丹药不可能有假,但是七步子本身修行过高,普通的丹药可能对他没用。再者他只用一招就将我们中两人打死,所以我们也不敢深追。”
“而且父亲,七步子此去紫陌三年,三年后他便会离开紫陌,到那个时候……”雄冠附耳而语。
城门北侧竹林的尽头,是一片假山怪石。往年有一条通水渠经过此处,用于宫中水源供给,近几年报废了。而沉启和雄岚就是从这个渠道出的黄炎城。
两人前脚刚出来,后脚七步子也到了。七步子早就猜到雄倾天请他一定是大摆了鸿门宴,所以也提前和沉启商量好了汇合的地点。只是身在此处的人却让七步子吃惊不少。
熊岚能来这对七步子来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就是七步子让沉启去找熊岚的,目的用来她做个挡箭牌。当然具体是沉启明抢的,还是暗骗的这些他不关心,只当自己徒弟好本事就是。但眼前的熊烈到是让他有些意外。
“师傅,”熊烈明显有些愧疚,连这句称呼都叫中气不足。
“熊烈,你身在王侯之家,这些事情很难免。”七步子到是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我本以为那些穿着夜行衣的领头人会是你,两年前你父亲将你托付于我,我便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能念及你我师徒一场。这也算我们的缘分。从今往后,你要多加小心啊。”
七步子一行话倒是点破了他的痛处,二年前他已经知晓父亲的目的,只是两年里他都没有出手,这次他一定也不会。想到在洪荒境中每次涉险救他的师傅,他不自觉眼泪就上来了,但也只能咬咬牙,咽下。
随后沉启将遇见雄岚之事也讲述了一番,只是当他谈及到在荷亭巧遇时,七步子心生疑惑。“雄倾天巧妙安排,定然是不会让我们见到熊岚的机会,如若熊岚没有出门,则我在今夜恐有一场恶战。只是这些却被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化解了,若是我所想即她所想,那么这孩子心智也算是高的吓人啊……”
七步子心底暗暗而语,不觉又多看了熊岚两眼。
今夜月色响亮,鸾贵妃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心头有事压着,便坐在靠垫上假寐。忽觉冷风拂面而来,抬头去看却是窗户半开。她将起身,却察觉桌上放着一物。
一本《时小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