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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兵器与兵器之间必须有配合。熊元虽没有直接领军打过仗,可兵书还是看过的,耳濡目染下,对战争、战术知道的比熊荆多得多。且在他看来,值此时节,儿子还是应该多读一些兵书,而不是在此议兵游戏。只是熊元开了个头就被令尹和淖狡给请走:无他,秦军要伐楚了。
“臣敬告大王:城阳急报秦军欲出比阳伐我。”城阳的急报传到大司马府,淖狡当即来告。“谓峡谷以西,戎车毗连,军旗遮日。”
“臣亦有事告大王,”熊元还未从秦军伐楚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这边黄歇又告:“上月魏王见我使臣,与我合纵虽未拒之,然数日前秦商已将无数粮秣运入道邑。道邑乃三国接壤之地,秦人运粮秣于此,恐为秦军之军粮。”
“魏国,”熊元脸上突现紫色,他硬生生噎了一下,无力道:“魏王何至于此?”
“大王!”长姜见熊元色变,心中大骇,他对着黄歇和淖狡责怪道:“大王毋知兵事,大王毋知兵事。”说着一边扶着熊元,一边想让人把黄歇和淖狡和赶出去。
长姜大骇,黄歇和淖狡也慌了神,医尹之前就交代过,大王不可大喜大骇,现在自己报告的消息,特别是黄歇那条魏秦勾结、假道为秦军运粮,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臣死罪!臣死罪!”两人顿首大拜,就要退走。
“两卿…请起。”熊元刚才也觉得心脏钝疼,浑身无力就要倒下去,好在他闭目一会又缓了过来。脸上紫色消散,代之的是一片灰黑。“秦军伐我,魏国假道为其运粮,若之何?”
熊元虽说话,黄歇、淖狡却不敢答,生怕大王心疾再发。
“子歇,你说,今日之事当如何?”熊元不得不点名提问。
“臣……以为,当再遣使于魏,巨金贿其贵人重臣,请其勿准秦粮假道入境。”黄歇开口就是巨金,好在熊元神色未变。
“魏国迫于秦国之威而准秦假道,如何能允我勿准秦粮入境?”魏国很早很早就不是强国了,这样的国家居然敢勾结秦国一起算计自己,令尹还要贿其巨金,淖狡不悦。
“魏国既能准秦假道运粮,亦能假道运兵。”黄歇也有些怒了,“巨请贿于魏,乃使魏国拒秦运兵。魏境诸水皆通我国,他若准秦假道,我之祸也。”
“诺!”熊元很冷静的答应,他完全清楚魏国倒向秦国的危害。
“臣亦请大王再遣使携万金入赵,不予他人,只予郭开……”黄歇又道。“咸阳亦需游说之士,此战由吕不韦进言而起,当于秦王处说之。“
“万金?!”淖狡眼睛瞪大,看黄歇的眼神不是发怒,而是发傻。
“诺。”熊元胡子抖动,他也吃惊于黄歇的大手笔,又极为赞同釜底抽薪之计,万金就万金吧。
“城阳甚重,寡人欲使王卒赴城阳,令尹以为如何?”忍下失金之痛,熊元再问。
“王卒精兵,赴城阳最善不过,然臣请大王仍以项燕为将。”黄歇强调。
“大王,臣请赴城阳与秦一战。”淖狡抢着道,他来时就想率王卒驰援城阳的。
“大王心疾未愈,战事繁杂,若大司马赴城阳,郢都何人主持大计?”黄歇反问。
“寡人以项燕为将,授斧钺,拜大将军,王卒亦归其麾下。”沈尹鼯、子莫等人的外交拒秦失败,熊元不得不视黄歇为依靠,对他言听计从。
计议完毕,两人退下,熊元只盯着远处发呆。他想到的是:此时即便自己退位、荆儿即位,也是不能了,秦军已经打过来了。本来是希望儿子即位后可以从容变革,使楚愈强,没想秦人来伐,魏助其伥,日后这楚国怎一个乱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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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阳光细碎的播洒在山林间,或许已是午后,它再无七八月的热意,晒在人身上只觉得温暖。鸟鸣山幽,渐渐树叶转黄的阔叶林里有棵树长得极为奇怪,其他树清风徐来,肢体摇摆,树叶哗哗一片,这棵树却是有风也摇摆,无风也摇摆,还摆出各种姿势,仿佛已经成精。
此时,树精又在摇摆,宛如手臂的枝桠忽上忽下,摆出一个个让人看不懂的姿势。十多里外的山顶上,一双眼睛从陆离镜紧盯着这些姿势,念出一个个数字。待毕,便有人鹞子般蹿下山顶,往林中更深处去了。
“报将军,城阳来讯。”密林之中,大军雌伏。项燕的大帐立于树林的空地处,虽然宽大,可显得有些昏暗。隔着帐外驻巡的甲士,信使伏拜于地,大声报告。
“言。”帐内项燕免胄而坐,剑横在膝上,正在擦剑。除他以外,左下首坐的是蔡县县师之将潘无命、息县县师之将成通;右手则是军司马彭宗,项县县师军率项雉。四人之下,还有三县县师数名军率,而随行的军正军吏、肱骨羽翼或在本帐侯者,或在他帐忙碌——此时大军已连夜离开城阳,进入楚秦交界的山林,林中行军,所行甚秘。
“大王有命:以将军为将,授斧钺,拜大将军……”郢都传来的消息让众人鼓舞,但好消息不止这一个,“王卒即日开拔赴城阳,归于大将军麾下。”
“尚有命否?”项燕还在擦剑,并没有什么喜意。谁都知道,王卒即日开拔也要二十多日后才能赶赴城阳,那时候秦军已经把城阳淹了。
“无。”信使把解密的讯报交给军帐里专门负责情报归档的谋士,等候项燕回信。
“回告大王、大司马:燕已出城阳与秦为战,大将军不可受。”项燕把信使打发了。
“将军,末将以为……”信使走后,息县县师的成通揖礼,他有话说。
“子通以为秦军将从比阳伐我?我军应转至天目山待敌?”项燕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注意力回到剑上。他所说的天目山是楚秦比阳交界峡谷东侧之山,秦军从比阳犯境,必经此山下。
“正是。”成通乃若敖氏之后,楚庄王时若敖氏虽然失势,但树大根深,作为楚国立国初期的公族,其子嗣已深入楚国各处。“我军斥候已见秦军前师阵与谷外,令尹又告魏国准秦人假道运粮于道邑,秦军走的必是马谷道无疑。”
飞讯的存在有利有弊:利的是传递消息极为迅速,即使离开城邑,只要离的不是太远,也可让人竖立传讯杆收发讯息;坏处就是消息接受多了,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将军之虑:稷邑为秦之熟地,商旅常行之道,秦军由此入境乃轻车熟路。”主将的判断和当下形势不和,军司马彭宗不得不开口和稀泥。
“若秦军自比阳犯我,”彭宗拿起三根筹算,“其一,此路无轨,戎车重车难行。”他放下第一根筹算;“其二,秦军犯我,必下城阳。然比阳距城阳两百余里,由此不可速至城阳城下。”他又放下第二根筹算;“其三,城阳不下,于战无益。吕不韦既要挑起战事,当速使秦军拔城;不拔,秦国内乱尚在,嫪毐未诛,秦王或命秦军返国。”
彭宗说完,最后一根筹算落案。他笑道:“如此,秦军必从稷邑而来,我军当赴稷邑而去。”
“若秦军非从稷邑而来,奈何?”成通被彭宗说的无言以对,最后只冒出这么一句。
“我必伏剑谢罪。”项燕答话了,军帐内气氛一紧,下首项稚急道:“兄长不可!”
“若秦军非从稷邑而来,我必伏剑谢罪。”项燕没理项稚,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把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子通、无命,如此可否?”
“大将军多虑了,末将只要能杀秦人,无有不可!”潘无命是员猛将,主将说打哪就打哪,没有成通这么有心思,也没有陈丐那么多计较。
“……”成通叹了口气,道:“城阳若失,息县当其冲也。末将亦不知可否,只愿将军对了。”
战国末期的楚国,随大军征战的私卒基本看不见了,有的,是各县各邑的县师、邑师。兵出于本县、粮出于本县、车马兵器也出于本县……,这样的军队与其说是楚军,不如说是楚国的县师联军。它的战意和士气完全不能与秦赵之师相提并论,以致被黄歇当宝贝挖过来的廉颇为楚将后扬天大叹:‘我思用赵人。’
主将有命,诸将不听,即便主将以性命为赌注,把自己押了上去,部下依然心有顾虑。项燕对此却毫不介怀,覆军杀将的传统在楚国由来已久,他很清楚里面的潜在逻辑:把国人的儿子、国人的丈夫匆匆带走,回来的时候寸功不见、尸骨无存,为将者自然有罪。
秦军攻来,不守城阳而击稷邑,对了还好,错了不但城阳丢失,全军也可能覆灭。自己必然要伏剑自杀,可率领息县县师的成通一样有罪:九千息县子弟损尽,秦军拿下城阳后兵临息县,他这个县司马怎可偷生?
“信我者胜!”项燕对成通浅笑,笑后又是一副戎容,威不可犯。然而此时信使又来,只听他在帐外大叫:“报!将军,秦军以蒙毅为将,攻入马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