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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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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长秋的碑被立在氐族的后山,此间山清水秀,风水极好,偶有些许石碑若隐若现于荒草之下。

    这里是族中重要人物土葬之处,在这里埋葬的人不是族长,便是长老、巫师,连奴隶主都没有资格在此下葬立碑。

    部落里有两种下葬方式,一种是土葬,一种是水葬——这些都是让人们死后回归自然的表现。不过因为水葬会徒增恶臭,所以这一习俗渐渐被取代。

    来葬礼的人很少,泰甲也是其中一人,至于龚长秋的嫡孙龚春,都没能出现在此处。

    用他的话说,自己活到现在没有龚长秋的帮持,宁可多花时间去玩乐,也懒得参加他的葬礼。虽然很多人骂他,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早就被骂惯了。

    昏迷的一个月里,泰甲明显能够感觉到身旁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让他感觉蚀心蚀骨之痛减少了许多。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死,到了天庭。

    湔邱罗恭敬的在碑前行了个大礼,待得湔毕崖领着御剑上前行礼后,他退下身子,与泰甲齐平,低声喝问:“长老临终前,可与你说过什么?”

    他的态度无比强硬,几乎是在逼问泰甲。泰甲瞥了他一眼,知道龚长秋去世,自己杀了他长子的怨气又在他心中重新升腾了起来。

    父子之情,理所应当。泰甲并不责怪他,说道:“长老临终前,并未说过什么要紧事情。”

    “是吗?”湔邱罗眉头微皱,心道龚长秋是个谨慎人,肯定是知道自己将死一事,岂会不留下什么临终遗言?

    不过想了想,他也就释然了。龚长秋一生节俭,将所有的精力奉献给了部落与自己学术,无比清贫。他家中本来没有什么资产,自己的孙子也不争气,走了确实也无事一身轻。

    不过他却不知,泰甲骗了他。

    龚长秋临死前心中都是公事。他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告诉泰甲,希望泰甲能领着氐族人民走向更为美好的将来,无论他们往日如何对待他,希望他不要介意,能够看在他的面子上,领着穷困的氐人走上光明大道。

    其次,龚长秋才提出了自己遗愿,希望泰甲能再走访列国,看看他曾经走过的山川,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泰甲刚一苏醒便是这等沉重的事情,但他的命是龚长秋给的,如果没有龚长秋,自己这副躯体早已腐烂。难道一个将死之人的遗愿,他都没法实现吗?

    待得他坚定的点头后,龚长秋方才含笑九泉。

    至于湔邱罗,因为他对自己有私恨,泰甲并不愿告诉他此事,免得他借题发挥,利用自己。

    不过此刻的泰甲,却完全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负担。虽然还小,但他迟早要以领导人的姿态站在部落的最前沿,不能再以小孩子心态对待任何事情。

    这或许是成熟,或许是成长吧!

    “大兄,你真的没事了吗?”行完礼后,御剑连忙睁开了湔毕崖的手,朝泰甲靠来,小眼睛疑惑的看着泰甲的身子,发现并无异常,方才松了口气。

    泰甲摸着他脑袋道:“你个臭小子,多希望大兄死了不成?”

    御剑以为大兄真的生气了,连忙摆手:“大兄你误会了!我……我只是担心大兄……”

    望着龚长秋的碑,泰甲悲从中来,喃喃道:“大兄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大兄……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除去湔邱罗等上位者,御剑这小孩,此间还有些许德高望重的庶民——便是造纸议会最下层的议员,洋洋洒洒总共不过十人左右。而就在最后几人行礼完毕后,湔邱罗站了出来。

    “诸位,长老身死,在下深感惋惜。而长老……是为了拯救泰甲而死!我并不是说要针对泰甲什么,但坑害泰甲之人,我们必须找出来,杀了他为长老报仇!”

    湔邱罗说话并不婉转,说不针对泰甲,其实言语中也饱含对泰甲的压力。虽然言语的主要目的是找出真凶报仇,但间接之下,亦是有点播泰甲的意思。

    泰甲知道,湔邱罗不会杀了自己,但他当族长一日,自己的压力便会增加一日。

    听完湔邱罗的话,众人纷纷点头,都安端说道:“长老枉死,我等不可忘仇!且查出欲杀泰甲之人的来路,再作分晓!”

    湔毕崖道:“那个青鬼的名号,我有所耳闻。但我也只知道此人是个杀手,而且背后有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不过此人究竟只是一把刀,谁在使唤这把刀……才是问题的关键!”

    “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把那个杀手抓到不就行了吗?”一个老头子嚷嚷道。

    “就是,抓到他,那股用他的人不就知道了?”

    湔毕崖瞥了他们一眼,洋洋道:“此人身受重伤,我犹且无法奈何于他;说要擒他……你们去?”

    “不不不!”

    “我们都是些老家伙,哪里能动手啊?”

    “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另想办法……”

    老头们见湔毕崖都如临大敌,心中忐忑。湔毕崖的妖孽他们完全知晓,比湔毕崖还强……那得多恐怖?

    众人皆是不言,都安端来回踱步,忽见泰甲沉吟,便问道:“泰甲,你是受害人,可知道谁会想出手杀你?”

    泰甲苦笑一声,自己已经经历第二次暗杀了,若他知道是谁想要杀他,也不至于让他动第二次手了。

    他怀中还有青鬼留下的太阳神鸟飞镖,这是找寻那个组织唯一的线索。只是现在拿出来也无济于事,难不成凭借她们小小的湔堋,还能摧毁一个未知的组织?

    眼珠子一转,泰甲瞥了眼湔毕崖,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诸位,我曾听二公子说过,那杀手在杀我之前,曾暗中放了养天同,以至于他逃回蜀山部落,与我族分庭抗礼?”

    “你该不会说是养乐多派来的吧?”湔邱罗冷笑一声,“养乐多优柔寡断,生性懦弱,怎可能做出买凶杀人之举?再者,放了养天同对他有何好处?把自己软禁起来?”

    泰甲瞥了湔邱罗一眼,因为龚长秋的死,这家伙越来越针对自己了。

    “在下可从来没说过这是养乐多的举动!”泰甲道,“诸位试想,养天同不在蜀山,我族掌握两大部落,与谁不利?而养天同若在蜀山,我等失去一处重要屯兵地以及武器产地,对谁有益?”

    “郫击,”湔毕崖当即说道,“只能是他!我想起来了,几年前造纸术刚刚开发出来,泰甲在羌族卖纸时与他有过节,使得他双臂皆断!于公于私,此人与我族,与泰甲都有仇恨!”

    “我都忘了还有此事!”未经湔毕崖点播,泰甲真忘了此事,“可有一只手是你先断的,怎么全怪在我身上了?”

    湔毕崖耸了耸肩,不做言语。

    都安端听罢埋下了脑袋,深思熟虑一番:“若是郫击,报仇一事便难了……”

    “何难之有?”湔邱罗怒道,“蜀山氏已危如累卵,自保尚难,如何来干涉?羌族听闻我族大破蜀山,心中胆裂,一战可定,何惧之有?”

    “族长,打仗可不是这么算的……”泰甲出言阻止,哪知这老家伙见他阻止,更是不爽,扬言道:“我意已决!即日出兵,拿下羌族!”

    这老家伙扯淡的吧?之前不是还很沉稳的吗?怎么这才赢了一把,就变得如此居功自傲了?

    要知道那场战斗的功臣可不是他,如果没有自己出谋划策,笼络人心,小小氐族早就被蜀山剿灭了!

    而且蜀山大势未去,精兵犹在,养天同又恨氐族入骨,何来危如累卵?而且大战过去一月,余威已过,羌族又何来心中胆裂一说?

    反观氐族,大战之后军心未稳,羌族以强制弱,以逸待劳,想不赢都难!难不成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傻子,没看过兵法也不至于连大势都看不懂吧?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湔毕崖自然也知道此法不可行,见泰甲与都安端劝诫无效,方才进言道:“阿父,此刻进兵太过仓促,更何况我军刚经大战,军心不稳,宜当暂时偃旗,来日作战!”

    泰甲的话他听不进去,可自己儿子的话湔邱罗还是得掂量几分。他略一沉吟,问道:“以你所见,多久为好?”

    “今年秋收之后。”

    湔邱罗摇了摇头:“太晚!”

    “不晚,若早,则我军难胜;若迟,恐敌人有了反应,难有偷袭作用!”

    泰甲眼神一凛,忙问道:“不下战书,直接偷袭?”

    “若不如此,我军兵力不如羌族,难以取胜!”湔毕崖冷冷道。

    “那羌族庶民……”

    湔邱罗不屑道:“与我族为敌,自取灭亡!若不投降,一并杀之!”

    “这……”

    泰甲看着湔家父子,好像看着陌生人。虽然他知道杀敌屠城的举动在所难免,可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滥杀无辜?

    氐羌本是一家,文化本同承。明明只用耗费几年的时间慢慢同化,却要斩尽杀绝!如此目光短浅之人,如何能走远?

    难怪氐族一直是几大部落中最为弱小的部落,每一任族长都如此自负,不听劝诫,如何崛起?

    他或许能理解龚长秋的苦心了。

    但湔邱罗也就罢了,湔毕崖一介剑客,从不滥杀无辜,怎的今日……

    他忽然抬头,却见湔毕崖无奈摇头——他明白了,湔邱罗是个顺毛驴,逆毛而走,只会起到反作用。湔毕崖早已看穿自己父亲的内心,只能如此言语。

    “此地……又将生灵涂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