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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胜神洲,中州大周国,帝城神都,战王府邸
天定十一年,开春
当城中最有名的神医明贤大夫从少年躺卧的床榻起身时,花白胡子抖了抖,便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荆少爷这病属于心病,老夫......也没法子医治了,只能听天看命......”
阿音神情一紧,紧攥住裙角的手心松开,追问,“您不是神医嘛,神医不都应该是饱读医书救死扶伤的吗,心病算是什么?”
守在另一边的桐伯过来拉了拉丫头,对阿音解释,“丫头啊,你也不要太激动,荆茗这病从十一年前就有了,明神医当年就曾给少爷把过脉的,说这是癔症,可能是因为当年战王跟战王妃的死对孩子打击太大,这才留下了心病,明神医说了,让荆茗平时多去有阳光的地方,多去人群热闹的地方,这样慢慢的病也就好了。”
明贤打开随身携带的红樟脑药箱,拿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东西,随后将条子递给桐伯,“荆茗少爷兴许是在战王跟王妃的忌辰伤心过度了,毕竟这癔症有些病根,可能休息两天就能醒过来。老夫虽然没有那药仙起死回骸之神术也无医圣之妙手仁心,但这方子,是前不久在古籍上所得,想着荆茗少爷近来身体安康应该用不到的,没想到......你们按着方子煎药,虽然不能治根,但是能养气凝神、去除秽气,会好些的。”
阿音忙接过来明神医的药方,看了看上面,蜃夏草、浮牡蛎、合欢皮、丹参、半夏、厚朴、苏叶、茯苓、川芎、礞石、地黄、川芎、赤芍......
一堆名目繁杂的药材,阿音看得有些眼花缭乱,赤金铃铛抖了抖又递给桐伯,婉婉道,“我这就去药铺采买药材,给荆铭......嗯,让他快些好起来。”
明神医摇了头,拦住准备动身的阿音,眼神有些复杂的望着她,似乎有些难为情,“这个......药方你可能不太懂......上面有一味药材,是无论如何寻不到的......所以煎药出来你也不要抱太多希望......”
“什么药材?”丫头隐隐不安,问。
“蜃夏草。”明神医长长吐了口气,有些怅然的回忆起来,“千年前,南瞻部洲群妖杀进我东胜神洲,血流成河,烽火连天,在妖族败退后,有未撤走的妖族便就近躲进大山里为祸一方,五帝一战后元气大伤,无力剿灭,只得将大山封印,并吩咐不允许外人擅闯,这才稳定下来大局。
妖族余孽有一位蜃王,法力功参造化,被封印在大山中吸收日月精华,在其栖身之处便生长出一种虫草,名为蜃夏草,此种草能解百毒、医百病,当年有药仙凡间显神通,冒死从里面采摘出一棵虫草,这才让蜃夏草为众人所知。但是虫草所在危机四伏,药仙都奈何不得的地方,咱们这些凡人又何必逞能呢。”
阿音淡淡一笑,语气平静,“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成不成呢?”
“起码炼体六重天以上才有把握闯到大山外围,取一株半成的蜃夏草......”
“地方在哪儿?”阿音笑。
“你应该只有炼体一重天......”明神医苦口婆心规劝。
“它在哪儿?”阿音仍笑。
“......洗马山。”那人垂了眸子,惋惜的神情。
......
......
荆茗练功的院落里,额间青莲胎记的丫头奋力挥舞着手臂,细看手臂上,执一柄秀气的三尺落雨剑,虎虎生威的向前劈砍着,额间青丝被细汗沾染住,灵气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水雾,只见日光下裙摆一圈一圈摆出去,肉眼清晰地看见剑气四溢出来,架势很足。
“为什么......这么久了,才到炼体第二重......陆先生说过......不该这样的......哪里出了差错......这样下去......如何去洗马山......”
丫头一脸颓废的收起剑,皙白的五指攥住剑柄,甩来甩去,无聊的蹲坐在地上抬头看天。
坐了一会儿,阿音跑回了房间,拿出之前掉落在荆茗脚边的画卷,展开,又细细的打量,玲珑玉瓦,紫檀明珠,是一处比战王府和国公府加起来还要富丽堂皇的所在,这是天上的仙宫吗?
阿音静静看着,手指摩挲着画卷上的油墨,看到画卷上两具倒地的尸身,心里竟然发酸,仿佛指尖沾染了血腥。
二楼啪嚓一声响起了什么动静,像是药碗打翻的声音,阿音急忙收起画卷,然后噔噔踩着楼梯上去,敲了三下门便紧张地推开,入眼,依旧是夺目的白色,仙境一般,正中的床榻上,少年的头发墨黑,发髻下洁白脖颈散发出诗意光泽,背脊坐的挺直,好像在这松柏一样坚韧的身躯中,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地板上,精致的汶窑瓷碗碎成八片,腾腾的药汤热气蒸发出来,弥漫到整间屋子里,又苦又涩的气味,明晃晃的药渣,沾染渣渍的白鹿皮靴,门口少女迎风摇动的赤金铃铛。
床榻上剑削的面孔有些漠然的看着阿音,目光呆滞住,愣愣的、迷茫的、恐惧的,唇角勾了勾酸楚的笑意,小虎牙盈盈白晃,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涟漪,俊朗的少年突然双手抱住脑袋,堵上耳朵,然后整个人脸上一下狰狞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随后身子倒在床上。
不染纤尘的洁白床单登时被白鹿皮靴留下几道丑陋的鞋印,少年捂头痛苦,紧咬着牙,喉咙悲恸的低声嘶吼着,奋力撕扯起床单来,像是在与什么对抗,像是要摆脱掉什么。
阿音眼睛红了,朝着床榻上的少年扑过去,用力分开少年紧攥住床单的手,随后,十指与十指相扣,温暖的激流从指间传递过去,少年挣扎的动作停下来,抬头,看着对面阿音那双澄澈明净的眉眼,唇角正好看的弧起来,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于是心中开始隐隐作痛。
“阿音......”
荆茗一把抱住阿音,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大片大片滚烫的泪水打落在干净、洁白的玉脖上,阿音同样搂住哭得泣不成声的少年人,轻拍脊背,语调温婉柔和,不再有之前的软糯磕巴,
“荆茗......别怕......我在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