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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神都,鬼阁
乌衣皂靴的身影从衙门外裹着画卷进来,风尘仆仆,便是有鬼阁的番子恭敬接过言成蹊丢过去的披风与佩剑,稍后老实候在一侧。
“娘娘那边有什么动静?”言成蹊坐稳堂上的太师椅,便将二郎腿翘起来,面具下的语调喑哑。
侍候的番子低头回忆了回忆,便尖着嗓子回说,“今日娘娘那边的瘦公公来鬼阁调走了一些人马,不知道作何用处。另外多亏大人的言家鼎力相助,在朝堂上娘娘近几日散了不少钱财安插人员补上六部的空缺,现在朝堂上不仅小官小吏处有咱们的人,就连六部这样的高层也都是咱们的人啦,这才是真正的呼风唤雨呐。”
“够了。”言成蹊摆手打断了番子的话头,“我一向不喜欢掺和朝堂之事,这些你就不必详说了。说说战王府那位小王爷现在如何了?”
番子低眉偷偷看了一眼言成蹊,画脸谱遮挡着,看不出喜怒,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过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案子。
“那位小王爷现在被娘娘软禁着,娘娘虽然势大,但若是真个动了自家人,恐怕人皇陛下那一关不好过的,这不,一直在翘首等着大人您的好消息嘛。”
“马进忠,你跟了我多久了?”言成蹊跳开话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站在一旁的番子愣了愣,稍后,脸上脂粉涂抹的挤出笑来,眼底里意味深长,“奴才跟了大人也有四年啦,自从大人来到鬼阁,便一直提携着奴才。奴才天性愚笨,很多事情不开窍,若不是大人处处体谅,奴才恐怕早就被丢回那深宫里面啦。”
言成蹊低头看向马公公,曾经稚嫩的脸庞已经被沧桑风雨以及不断地摸爬滚打打磨出了棱角,怅然叹了口气,又问向站立的人,“进忠,你既然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晓我这个人怎么样的吧。”
马公公抬头,看向面具背后那双深蓝色的清澈眼瞳,无喜无忧,无哀无怒,嗯了声,“大人虽然平日里不喜言辞,但是奴才知道,大人最念旧情,对外人可以做到心无旁骛一刀两断,但是对自己的故人,大人往往是要踌躇半天,最后还是奴才替大人解决掉这些人的。”
“这些年,你也辛苦了,等以后......我给你留一笔钱,你也安生找个地方过几天好日子吧,在鬼阁每天都是摸爬滚打的走刀口,终究不能呆一辈子。”
“呵呵呵,多谢大人关照,奴才想着,还是留下来,至少还能......做点事情的。”马公公抬袖擦了擦眼睛,喟叹,“一入宫门深似海,像奴才这样的人,恐怕不适合世俗里那些安逸的享乐啦。”
说罢,马公公突然面朝堂上的人,双膝跪伏在地,眼神紧紧看着那具画脸谱,紧迫的开口,“大人,大人可是动了要营救那位小王爷的心思?”
堂上,言成蹊沉默良久,一口气呼出来,点了头。
“不可啊!不可,大人,您万万不能做下这等傻事啊,战王府已经穷途末路,您可不能再将自己搭进去啊,如今娘娘权势正盛,您若是顶风触了娘娘的逆鳞,大人、奴才、鬼阁、言家都会受到牵连的呐。”
言成蹊在堂上摇了摇头,“你可知道,奉圣娘娘为了自己的地位,是绝不会容许任何一根能威胁到她的刺存在的,如果能一劳永逸,她是可以牺牲掉自己的一点利益来杀死荆茗的,即便是与人皇陛下感情出现裂痕,她也在所不惜的。”
“奴才......明白。”
“你知道我是如何保下荆茗的吗?”言成蹊慢慢取下面具,红色绳结拉开,是那张惊艳的面孔。
面具背后,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的精灵一般澄澈,眼角微微上扬,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马公公跪着,看了堂上红发飞舞的人,摇头说不知。
“我将整个言家都押给那个女人了啊!”言成蹊呵呵笑起来,手上翘着兰花指,撩着媚眼的眼角闪烁光彩,“当年,为了救下那家伙,我不惜以死相逼令言家暗中造势,使奉圣娘娘不得不暂时分心忽略掉处理荆茗的事情。再后来啊,奉圣娘娘权势越来越大,就连言家也不管用了啊,言家百年剑宗传承也抵不过朝堂上一句莫须有啊,所以,我自告奋勇进了鬼阁。
巧不巧,当时的鬼阁大人安排我去监视战王府,我就去啊,我高兴啊,这样我就有了光明正大见荆茗的理由了,但是我也怕,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见他,我不想被鬼阁的人知晓我与荆茗的关系,所以这些年来,我如过街老鼠一般,暗中窥探,疲惫精神。
每一次我都会把手上的无常簿记载他的情况写成是整日烟花巷柳,纸醉金迷,把荆茗写成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对奉圣娘娘根本不可能会有一点威胁,这才保他平安。
可惜的是世事无常啊,那位擎龙教头,在不久前试探了一次荆茗的事情,却不想被战王府一个隐世的高手打成重伤,娘娘便怀疑了起来,一并连带着怀疑起我来。
荆茗被抓不久,林老国公就怀疑到奉圣娘娘头上,国公府与战王府还是与十几年前一般冥顽不灵啊,死死抱团妄想鸡蛋碰石头,奉圣娘娘的虎须岂能是他们能撼动的。不过这次林老学聪明了,知道真正能制裁奉圣娘娘的人便是人皇陛下,一道折子也说得有理有据。
只是不知道奉圣娘娘又给人皇陛下灌了什么迷糊汤,折子上道道抄九族的大罪居然被她躲过去,反而更得人皇陛下恩典。这一次,奉圣娘娘虽然受到不小的冲击,但是根基还在,稍有时日,便会卷土重来,就算我言家不出手相助,想要扳倒奉圣娘娘的人,依旧是蚍蜉撼大树,不堪一击。
所以啊,我便投其所好,用言家重新换取了娘娘的信任,并告诉了娘娘一个既能让荆茗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也能不震动人皇陛下的好法子。
那便是——
让荆茗疯掉。”
......
话说了良久,堂上的人沉默了,马公公恭恭敬敬的跪伏着,一字不落的听着。
“小王爷的癔症,大人一直在找寻解救之法,奴才都知道的。”
“这一次事后,无论如何,总算保下他的性命。”言成蹊二郎腿放下来,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我已经暗中安排言家撤出神都了,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了自己的利益动用言家权势了。”
“大人怎么做,奴才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言成蹊嗯了声,袍摆一甩,整个人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踱步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马公公身前,黑纹织金的步履稳稳当当的踏着,削葱的指扶起跪伏着的马公公。
言成蹊充满歉意的声音响起,“马进忠,这几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事情败露了,你马上离开神都,不要管任何人,离得远远的,不要回来。”
马公公使劲摇摇头,同样攥紧了言成蹊的手掌,“奴才自是烂命一条了,大人应该知道奴才不是那样的贪生怕死之徒,只要大人平平安安的,奴才走不走的又当如何?”
言成蹊翻手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抬头看着对方,眼神清澈而纯净,“都会好好的。”
言成蹊取下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画卷,徐徐展开,递到马公公面前,动作小心,“这幅画卷,你用最好的琴木小心裱起来,让最好的画师临摹出来,派遣得力的心腹在神都城里寻找神似的女子,切记,无论是到什么地方找,都不可以是林七音。”
马公公眼神微凝,看着画卷上笑的水墨山青的青衣姑娘,恭敬接了过去,“奴才明白。”
......
......
大周神都,国公府
今天的日头红彤彤的灿烈,咸蛋黄似的高悬在天穹之上,光芒四射,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街道上绿树成荫,人流稀少,国公府前面的两尊石狮子也看上去无精打采起来,值班的国公府侍卫扶着战戟昏沉欲睡,百米外有蝉翼微微煽动翅膀,复又寂灭。
天干物燥,烈日当头。
踏踏踏——
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街道传来,愈来愈近。
经过战王府门口的时候,阿音正坐在王府的门槛之上,无精打采。
一连几日阿音都是大清早候在这里,然后发呆一整天,期盼着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等到那人回来,那人消失了这么久,一回来看到都没有人欢迎他,会不会气得跳脚?每当想到这些,阿音有些落寞的小脸才会浮上些许欣慰。
上百名士卒从战王府门前过去,领头的将军穿着金灿灿的铠甲,手握重剑,气宇轩昂的骑在马上,嗒嗒嗒清脆响亮的马蹄声,马尾却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握弓的、持戟的、拿盾的士兵脚步整齐,训练有素,未有一人歪头看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一眼。
与之相对的街道另一头,同样响起了脚步声,另外一支队伍包抄过来,领头的将军一样的战甲披身,马蹬上一双白鹿皮靴明明晃晃。
两支队伍交接在了一起,两位将军互相点了点头,随后调转马头,面朝向两尊石狮子拱卫的高大门闱,门匾上三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国公府。
阿音隐隐觉得不安,站起身来,朝那边看过去。
“擎大人,人都到齐了。”另外一名将军恭敬地开口。
“嗯,你自己主张便是了,无须过问我,姬将军。”擎龙阖上了眼帘,闭目养神起来。
姬将军看向门口两个惊慌失措的国公府守卫,哼了声,随后向身后摆手,“左右将军去将国公府包围起来,一只鸟都不能给我放跑!”
身后,一半的人马开始向国公府四周包围过去,咵咵的弓弩上弦,两名国公府守卫发觉情况不对,急忙跑进门里,一个去通知林老国公,另一人想要将门关上。
“国公府私通逆贼,结交疆臣,扰乱朝堂,罪大恶极,现将国公府所有人员羁押刑部大牢,择日问审,如有反抗者,杀!”
噗——
一支羽箭擦破空气,瞬间钉在了想要关闭大门的国公府守卫胸口上,吱嘎吱嘎的大门戛然而止,另外一名守卫被呼啸而至的两支羽箭钉穿双腿匍匐在地,稍后,第三只羽箭正中眉心,眼神终于失去神采。
“进去抓人,如遇反抗,就地问处!”姬将军挥了挥手。
咵咵咵的盔甲擦动声音响起,上百名士兵冲进国公府,分散向各个院落,国公府登时乱作一团,喊叫声四起。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我国公府!”林琼羽从大厅冲出来,身后跟着被革职后赋闲在家的林父。
“本将军也只是奉命拿人,有什么冤屈,你们到刑部大牢里再申也不迟。”
姬将军从门槛跨过来,手上提杆金色长枪,日光照射在盔甲上闪烁出妖异的光彩。
“将他们拿下!”姬将军挥了挥长枪。
持戟的士兵围上前去,林琼羽与林父两人抵剑迎上去,各自打作一团,剑星飞溅,火花噼啪,上前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两人几乎招架不住。
“父亲,哥哥!”
国公府门外,一道女声响起,阿音跑了过来,用力想要推开两根横立身前的画戟,无奈被拦在外面,但是分明听到了府内打斗的声音,不由得为他们紧张起来。
“林七音?”
骑在马上的擎龙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眼前青色衣裙的丫头。
“擎将军?擎将军你们快不要打了呀,为什么会打起来,你快让他们收手啊——”阿音在画戟外面急得快要哭出来。
擎龙却并没有管这句话,自顾自的跳下马来,来到阿音身前,“你在这里,那么被言成蹊抓进宫里那个丫头是谁?”
擎龙摸了摸下巴,看向阿音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摆了摆手,“把她也抓起来。”
有两个士兵站起身来,手指就要摸到阿音的衣角。
砰!
两个士兵的身子横着飞了出去。
擎龙愣在原地,阿音也愣在原地。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出来走丢了,我来带她回去。”
一个体态修长的男子出现,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服,衣服上用青丝绣着百鸟的图案,男子下颌方正,目光清朗,秀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但整个人却给人感觉器宇轩昂,侧脸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阿音,还记得我吗?”
俊朗男子回过身来,素手轻抬摸了摸阿音的额头,他脸颊两侧依旧是那双奇奇怪怪的耳朵。
“你是......是那个仙......”
“嘘——”男子食指竖在阿音的嘴唇上,凉凉的,“那是属于咱们两个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哟。”
“我叫孟倦。”白衣男子酒窝酿开。
阿音嚅喏着点了点头。
“你们!都给我拿下!”擎龙剑眉一立,周围的士兵持戟围了过来。
“今天没空跟你们玩,等以后有机会吧。”
孟倦朝着四周挑衅的看了一圈,袖袍一甩,纤白的指抓紧阿音,一股罡气震荡出去,只见一道剑光破空而起,消失在原地。
国公府内,林父与林琼羽两人被打掉了手上兵器,登时几十杆长枪抵在胸前。
府外,擎龙看着原地尚未落尽的尘埃,久久不能回神,
“这......特娘的是什么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