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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完碗盘,又在餐厅里磨蹭了好半天。我这般消磨光阴不为别的,只为躲着漓钺,能躲一阵是一阵。我何时也变得这般鸵鸟心态了,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我深吸了口气,取了壶泡好的乌龙茶,快步踱到他的书房门口,轻轻扣了扣门,“王爷,需要茶水吗?”
“进来吧。”
我应声推门而入,却见他一脸恬然地立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他已换了一身清爽的常服,刚毅的面庞隐隐透了些许清俊。
如果说刚刚在餐厅里的他是灼人的太阳,热烈得似要将人融化;现在在书案前执笔的他就是那温润的月亮,如水般澄澈、明净。
待我走近,他已是停了笔。原来他刚刚在为一副山水画题词,那画墨迹还未干,原是他适才挥就的。那画里尽是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画面细致入微,却又气势磅礴,正是我漓国的大好河山,令人心向往之。
只是似乎多了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一时间倒想不明白。我又注意到他刚刚题上去的辞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正义的事业必将如那长江大河,以排山倒海之势涤荡一切污泥浊水,而奔流不息、滚滚向前。而我漓国的江山也会如那长江大河般万古长存。
题了这句诗,这幅画在气韵上更上了一层楼。真是可惜,如若刚刚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便又能亲眼见到一幅传世名画的诞生过程了。
“王爷这画大气磅礴,这世上怕是无人可以媲美了!”
漓钺笑了笑,“香儿也这般会拍马屁了。”
“拍王爷马屁的差我一人又何妨?王爷竟也妄自菲薄了。”我掩了嘴轻轻笑着。
“在你面前菲薄一回又有何妨?本王心甘情愿。”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我身上,仿佛我身上开了一朵诱人驻足的花一般。
所以说我为何要躲着他,似他这般毫不避讳,寻着机会就调笑于我,我不躲着他才怪。
我赶忙转了个话题,“王爷,你可知道皇上何时会来?”
“到时你就知道了。”
又故作神秘吊人胃口,偏生我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硬生生将心中那股子气憋回去。
“香儿知道如何装裱书画吗?”
我摇了摇头,“香儿不知。”
“稍后给我搭把手吧。”
“嗯。”我下意识便答应了。
仔细想想以往还从未见过他亲自装裱过自己的画作,今日倒是新鲜。
“那画还要晾一会,随我出去散散步吧。”
我随着漓钺出了门去,却仍是在这丹桂园里闲逛,并未出这园子。满院满眼的桂树橘红色一片,映着晨光中的朝霞越发的充满了生机。
从昨日到今日,来去匆匆的我完全忽视了这大片美景,也许我是故意忽略了它。
往年我在这丹桂园生活的时日要远多于果梅园,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曾投注过感情,它们于我太过熟悉了。以至于当我选择从记忆里抹杀它们时,我的心痛苦又愤怒。而当我真正开始憎恶它时,我的心里只剩下悲凉。
现在我虽然可以平静以对,却仍是抵挡不住在我心里生了根的那股排斥感。我随着漓钺在这桂树林里漫步着,那股不适的感觉渐渐爬上心头,一点一点累积着,我额上微微冒了些冷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漓钺转过身关切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又拉过我的手探了探我的脉,眉头微微一皱,拥了我入怀,轻轻抚拍着我的背。
“香儿,你心中郁积的怨与恨皆是因我而起,恨我便好,别再折磨自己了。”
“皇叔……”他竟这般了解我的痛,还让我继续恨着他。可我已经不恨他了,我与他该何去何从?“皇叔,我不恨你,我只恨这错误的命运。”
“你这孩子天生心地善良,从来只为别人着想。叫我如何放得下你?”
“跟我来。”他拉着我的手在这林子里一路穿梭着、奔跑着,如同大街上十几岁的少年般,飞扬恣意。
来到一棵雄壮的老桂树下便停了下来,之所以用“雄壮”来形容,是因为这棵树需要三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堪堪环抱住。夏天的时候我最喜欢在这棵树下面玩耍、乘凉,平日里各种捣鼓、胡闹也是少不了的,早早便与它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总是亲切的称呼它“桂爷爷”。
之所以这样称呼它,这不很明显吗?那老桂树根如蟠龙、皮若裂岩,少说也有个三百来岁了。这般高寿,自然得好生敬着。